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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重生](402)

“哀家以为,你终于信我们母女对你的一片真心,没想到,你依旧容不下明睿。”

皇帝笑了声,道:“朕对皇姐之心,天地可鉴。”

“朕知道,母后素来不喜朕,母后愿意如何说,便如何说吧。”

太后也悲凉笑了声,道:“你说得对,哀家从来不喜你,不喜你的自卑懦弱,不喜你的多疑敏感,更不喜你那个母亲。若非明睿一力坚持,哀家绝不可能扶你上位。”

“不过,时至今日,哀家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的女儿太出色,只恨先帝自负糊涂,更恨先帝去后,这大渊的江山后继无人,竟需要哀家的女儿用羸弱的肩膀撑起。”

语罢,太后目含无限悲悯望向卫瑾瑜所在,伸出手,道:“好孩子,在这些事中,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如今你大仇已报,过来皇祖母这边,好不好?”

“你母亲已经离开,你难道忍心,留皇祖母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么?”

自从卫瑾瑜站到城墙上那一刻起,太后已经明白这个孙儿想做什么。

卫瑾瑜没有动。

直至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一重重锁铐,一座座大山,从身上卸下的轻松。

他早就为自己想好了归处。

他知道,今日走出这一步,自己便断无活路。

所幸,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应该死去。在这个世上,除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谢琅,一个近在眼前的皇祖母,他再无别的牵挂和留恋。

但太后不一样。

就算皇帝咬死不肯承认罪行,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也不能伤害太后一分一毫。

而今日之后,卫氏不复存在,皇帝人心尽失,谢琅只要有雍王在手,就能在西京安安稳稳地做平西侯,与裴氏赵王分庭抗礼。裴氏想要赵王清清白白地做储君,做皇帝,就不可能留下裴道闳这个污点。

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卫瑾瑜闭目,没有再看任何人,包括太后,直接张开双臂,朝后倒了下去。

惊呼声四起,甚至有人影冲了过来。

卫瑾瑜已然听不到,也看不到,他只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衣袂被风吹得猎猎飞扬的声音。

卫瑾瑜缓慢扬起唇角。

只是风声之后,并没有预想中的坠地和粉身碎骨之痛。

他听到了战马嘶鸣,嗅到了蓬勃热汗混着尘泥的气息。

紧接着,就落到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脑袋依旧被磕得有些疼。

卫瑾瑜睁开眼,望着出现在上方的脸庞,一时疑在梦中,好一会儿,后知后觉流出两道水泽,问:“你怎么回来了?”

第176章 看侯王(四)

已经勘破生死的人自然不会再让理智这种东西束缚自己。

所以,纵然知道谢琅出现在此处很不合理,卫瑾瑜也没有去想为什么。

他只是觉得很开心。

开心此生还能见到这张脸,还能听到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和他热烈蓬勃的呼吸。

他喜欢被他周身热气包裹的感觉。

他好开心。

卫瑾瑜却说不出第二句话了。

他只觉得像这样被这个人抱在怀里就很好。

谢琅替他说。

“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声音有些哑,眼眶泛着明显的红。

这在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眼里,并不容易看到。

“不晚。”

“一点都不晚。”

卫瑾瑜笑着,声音很轻地说。

他知道自己只是凭着一口气强撑着艰难跋涉活到今天。

如今那口气散了他三魂七魄,也会跟着慢慢消散。

是眼前这个人用热烈磅礴的气息将他的三魂七魄勉强聚拢到一起。

所以,他还能有力气说话微笑。

他们少时成婚因为出身与立场互相猜疑防备。

这不是卫瑾瑜第一次躺在谢琅怀里但这是卫瑾瑜第一次如此轻松,毫无负担地躺在谢琅怀里。

没有猜疑没有防备。

他也不必再耗费心神,去筹谋报仇的事,去筹谋自己的前程,谢琅的前程。

这一刻,卫瑾瑜觉得连上京城的清风与流云都变得格外好看了些。

在他的生命里,并非没有这样美好的时刻。

那是在金陵,父母俱在,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每日只需要读书写字的孩童时。

但那样的时光太短,太久远了。

他破碎了太久。

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了太久。

他花费了很多时间去走出八年那年,那个电闪雷鸣,母亲离开的雨夜。

之后又花费了很多时间,去走出登闻鼓下染满鲜血的宫道、走出十二岁卫府乌衣台下的刑罚与羞辱。

他看似坦坦荡荡站在了朝堂里,但他知道,自己其实从未走出过。就像他清楚的知道,即使坐在国子监的学堂里,他也和那些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学子不同。

旁人往上爬,是为了走向光明灿烂。

他往上爬,是为了走向终结,毁灭。

他活着只为了报仇。

报完仇,他的生命也不再有意义。

为了今日这一刻,他筹谋了太久。

几乎耗尽了所有心血,心神。

他真的很累。

但他愿意为了谢琅多停留片刻。

八岁以前的美好记忆,经历了两世惨淡光阴,其实早就磨灭殆尽,只剩一段余响,一段回音,远不如一个谢琅真实。

他想在这个怀抱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睡过去。

卫瑾瑜道:“谢唯慎,我现在,真的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