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孟显转过眼去打量顾瑾,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阿彰说得没错,顾瑾看上去就是那种不善争斗、不够强硬果决甚至有些柔软的文人。他倒也不是不明白事理,但是吧……
真要爆发争端,哪怕只是言语层面的,未曾真正厮杀,吃亏的也会是顾瑾啊。
这样的他,在恐怕就要爆发的混乱世道中,能护得住孟蕴吗?
能……让她安安心心地钻研药理、汤论,让她随心所欲地做她自己的事情而不被外人、外事干扰阻拦?
孟蕴绷紧了脸。
“真有要阻拦我的,不需他来,我自己会解决。”
她定定看着孟昭、孟显和孟彰:“我也是修行者。”
“如果那是我践行道途将要面对的阻挠和封堵,那也是我该要自己去处理的问题。”
“那是我修行的一部分。”
孟昭迎着孟蕴的视线:“如果他真的成为了你的伴侣乃至是道侣,他理应帮着处理。”
孟蕴不退让:“他能帮上我。”
孟昭立时就问:“怎么帮?”
孟蕴也毫不迟疑,飞快接话道:“他能帮我稳定情绪!他能给我继续往前走的力量!”
孟昭、孟显和孟彰听得孟蕴的这句话,非但没觉得高兴,反倒将眉头拧得更紧。
“他能给你继续往前走的力量?”孟昭问,“你自己就没有了?”
孟显也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彰只在旁边听,等孟蕴的回答。
孟蕴一滞,连忙分说:“我没有遇到什么事,自己也有继续往前走的力量,但是……”
她移开视线,不去看孟昭、孟显和孟彰,也没有去看那边正在专心画画、全然忘却了外间种种的顾瑾。
“就算没有人直白反对,就算他们在我、阿父、阿母面前从来不说我一句不是,甚至赞誉有加,但他们背过身去,眼神却又不是他们在我们面前时候的那样。”
孟蕴说:“天差地别,截然相反。”
孟昭、孟显都沉默了。
孟彰倒是知道些:“所以顾瑾不会?他是真的发自内心赞善你、支持你、钟爱你?”
“更是他让你知道——在我们这些家人以外,还是有人纯粹地认同你?”
孟蕴立时转头回来看孟彰,眼中满是欣喜。
“没错!”她重重点头。
孟昭和孟显偏头看孟彰的时候眼神都有些异样。
……不是,阿弟你竟然这就理解了?这么会的吗?
孟彰不由得为自己分辩了一句。
“我见过,而且我也能感知到这样的情绪……”
孟昭和孟显的眼神一下子转做了然,甚至还隐藏了几分心疼。
见过也就算了,能感知到这样的情绪是什么好事吗?
能感知到就代表会被这样的情绪传染,更代表可能需要他去背负这样的情绪……
每一个人情绪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背负太多、承担过多,保不定哪天就崩溃了。尤其,孟彰还是一个阴灵。
孟彰不由得有些无奈。
想了想,他抬手,头上束发的星河发带随风一动,投落一道影子。
影子凝实,转眼化作一条与孟彰头上一模一样的星河发带落在他手上。
孟彰就将这条星河发带递给孟昭。
“我走的是梦道。这些情绪我也只是感知过、承受过,然后就都在这了。”
他又说:“它们成不了我的负担,只会是我的资粮。”
孟昭简单检查过那星河发带,看那发带果真有在源源不断容纳从孟彰那边厢吸取过去的杂余情绪,便点了点头,顺手将星河发带往下递。
孟显、孟蕴跟着简单查看过,脸色才算是缓和下来。
接过孟蕴递来的星河发带,孟彰随手一捻,那星河发带便消散无影。
又或者说,它复归了本相。
毕竟,它本来就只是孟彰头上那条星河发带的一道影子罢了。
“说回你的事吧,阿姐。”孟彰看着孟蕴,“你在将你自己的一部分道心寄托在他的身上,你知道吗?”
孟昭和孟显也都看向了孟蕴。
孟蕴面色不动:“我知道,可这才是道侣,不是吗?”
孟彰又是皱眉,少顷后才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阿姐。”
孟蕴一一看过孟昭、孟显和孟彰,也果真就将她自己来回打磨过无数遍的想法说道出来。
“道侣本就是相互寄托、相互扶持走下去的人,我觉得他可堪托付,也相信他对我的心意,同样的,我也相信哪怕是在岁月的磨洗之中,我们也能这样一直相互扶持着,笃行不移。”
孟昭、孟显和孟彰面色微动,但又很快平复下来,继续听孟蕴细说。
“我知道他秉性和善,不喜杀伐,手腕相对柔软,在接下来的乱世之中会很艰难……”
这便是应对孟昭、孟显和孟彰三人先前的怀疑做出的回答了。
“但我不是要谁来保护我,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依靠自己让自己在这乱世中立足,甚至是攫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些我都可以自己做到。”
“我选定顾瑾他做我的道侣,正是因为他本人。”
孟昭和孟显张了张嘴,似是想说话,但最后都闭上了。
孟彰却不似他们两人,似这等情天恨海的事情,不说前世所见所闻,就是在阴世那边,也多得是。
若不然,那黄泉路旁的曼珠沙华何以长得那么快?
“如果他变了呢?”
孟蕴一笑:“我自然也就变了。”
孟显带着点担心问:“真的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