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知道,如果他们是史磊的学生的话,他们一定不会这样做。
史先生又不是真的对孟氏阿彰出手了,只是曾经有过这样的恶意而已,史先生不是也悔过了吗?他不是什么都没做吗?何必这么严苛?何必这么无情?……
他们会转了头来谴责孟氏阿彰,认为他刻薄,觉得他无情冷血……
也所以,甚至都不需要司马氏一族又或者别的什么有心人多做些什么,只要稍稍一引导,孟氏阿彰在这帝都寻常百姓心中,便也会多了些恶感。
这些恶感或许还无法影响孟氏阿彰什么,但却是动摇孟氏阿彰声望根基的开始。
世家子的声望,虽然不能说就是他们的立身根本,但也是很重要的。
常年在街闻巷议中浸淫的张婶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肃容点头,应道:“张生放心,我明白的。”
张学监点点头:“但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史先生真的悔过明悟,太学也不会将事情做狠做绝。”
张学监抬眼看向张婶:“不会让你太难做的。”
张婶笑了笑,说道:“希望吧。”
就张婶自己,她还真希望史磊史先生还没有忘却本心。
并不只是因为唯有这样,这事情才不至于闹得那样的难看,才让她这边奔忙劳碌,也是因为张婶不希望史磊这个太学先生因为这件事情声名尽毁,那真的太遗憾了……
张婶心下暗自摇头,又看张学监没有更多想要吩咐她的事情,便跟张学监告辞,退了出去。
张婶离开以后,张学监简单收拾一阵,也起身,往童子学的学舍去。
在童子学的学舍外,张学监看到了史、黄、邵三位先生。
自罗学监离开后,这三位先生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往童子学学舍的方向走近一步。
倒不是他们心中对太学、童子学生出了怨望,而是……
他们在避嫌。
见到从外头走进来的张学监,史、黄、邵三位先生都露出了笑容,来跟张学监打招呼。
“张生。”
他们这样唤张学监,就像往日里见到张学监一样坦然而平静。
张学监仔细看过这三位先生,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七分的惋惜。
早知此时,如何没有早早做好准备呢?
张学监这一瞬间的沉默没有人发现,又或者是发现了也没有人表现出来。
“你们三位在这里叙话?”他问。
史、黄、邵三位先生各自颌首,都道:“是正有些事情商量,不好打扰学舍里的那些学生们,便在这里说。”
“张生有事?”史磊问,“那你且去吧,不必太在意我们。”
这一句话,似乎不单单只是说此刻此时。
张学监转了目光看过去。
史磊仍旧含着笑,眸光坦荡清肃,直身站立在院门边上。
黄、邵两位先生俱都没有说话。
“嗯。”张学监点头,说道,“是有些事情,那你们继续吧,我先去忙了。”
看着张学监越过他们走向学舍里的身影,黄、邵两位先生沉默一阵,又转了目光去看史磊。
史磊正对他们笑:“好了,我们就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事情就能有结果了。”
黄、邵两位先生心下暗叹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果真继续下去。
“其实,”黄先生顿了一顿,抬眼笑着说道,“这么多年在童子学里待着,每日兢兢业业教授这些个小郎君小女郎,我都没有多少休息的时候。待过了这一遭……”
“我想休息一阵。”
“或是赏花,或是踏青,或是与诸位友人闲聚……”
“忙碌得这样久了,我都快要忘却清闲到得是怎样一种惬意的感觉了。”
邵先生侧目看他一眼:“呵呵,赏花?你院子里的花难不成还活着?”
黄先生僵了一瞬,才想起这一点。
他一拍手,惊道:“坏了!我院子里的那些花!!”
邵先生得意地笑开。
“我就知道,按着你的忘性,你院子里的花要还能活得好好的才稀奇呢……”
史先生含笑,看着两位友人互损,时而哈哈大笑,在旁边幸灾乐祸,时而帮着拉架圆场,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张学监听着后头的动静,脚步不停。
西厢房里的顾旦看着从中庭走过去的张学监,紧掐着手上的笔杆,皱眉看着门口的方向。
“竟然是张学监来了?”旁边也在留意着外头动静的太学书童低声惊呼。
“看来是真的有事,而且还不小……”
“那可不!连张学监都到了啊!!”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谁知道呢……”
张学监走过中庭,径自停在了童子学的学舍外头。
此时蔡骏先生的讲课也正正好告了一段落。察觉到外头站着的张学监,蔡骏先生暗自叹了一口气,从学舍里走出来,对张学监一礼,问道:“张生?”
张学监对他点点头,目光只一偏,就落到了坐在学舍最后头的孟彰身上。
“阿彰,我有事找你,你出来一下。”
孟彰一点不惊讶,也没有任何异色,他点了点头,便从条案后头站了起来。
只是他还没有往外走出几步,坐在他前头的王绅就已经伸手,拉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孟彰停住脚步,看向王绅。
王绅抬头冲他一笑,却是也站了起来。
他拱手对学舍外头的张学监一礼。其礼仪之周全,姿态之恭敬,足可称作典范,如果不听他说的话的话。
“学监,请问你找阿彰去,是为的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