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咬着牙停在孟彰近前,等待着孟彰的最终决定。
“你怨我吗?这种情况明明你也不愿的……”
沉默许久,孟彰忽然问。
《酆都万象图》不假思索,直接晃了晃华盖下方缀着的流苏。
“不!”
“我不会怨阿彰,从来不会!”
《酆都万象图》这样说着,还将自己从形体到核心的概念尽数敞开,任由孟彰查看。
然而,并不需要孟彰特意去探查,他也能感觉得出来——
《酆都万象图》没有说谎。
它心中或许有委屈,有失落,但绝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
孟彰端坐着,心念静默地收在魂体里,没有往《酆都万象图》那边探去一分一缕。
《酆都万象图》等了一阵,都没有等到孟彰的探查确定:“阿彰,你不看吗?”
孟彰只沉默地凝望着它。
《酆都万象图》感觉不到此刻孟彰的情绪,又见孟彰久久没有动作,以为孟彰已经真正拿定了主意,有些无措也很有些慌乱。
“我,我……”
它不知道怎么跟孟彰辩解,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孟彰说才能让他改变主意。
阿彰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么?
它心里既急又慌,偏还记得不能让孟彰烦,只能折腾自己。
看着《酆都万象图》周遭混乱错杂的力量波动,又看看始终守着一条线不过分叨扰他的《酆都万象图》本身,孟彰沉默少顷,忽然问道:“你已生出了灵智,晋为灵宝。而作为灵宝,你对自己该是熟悉的。”
《酆都万象图》连同着它周身的虚空尽都安静下来,只有孟彰的声音响起。
“你可有在你的身体、概念里找到些什么东西?”
《酆都万象图》好像不太能理解这话语里的意思,但又好像……
它完全理解了。
《酆都万象图》所显化的玄黑华盖那几条流速对着孟彰急急摇摆一阵,方才安静了下来。
它是在让孟彰等一等它。
孟彰再望得它一眼,半垂落目光,看着身前的木板出神。
那位站在他背后的存在,真的没有预见到这一幕吗?
祂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又是否做了安排?祂真的会……在《酆都万象图》身上留下些什么,来让孟彰安心么?
今日这事情发展成如今这态势,其实并不在孟彰的料想之中。
他不知道《酆都万象图》会这么快就蜕变成灵宝,他不知道《酆都万象图》会那样的敏感,这毕竟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属于他自己的灵宝……
但就像他方才所想的那样,事情发生了,就得解决。
不能拖,更不能含糊过关。
“找到了!我找到了!阿彰。阿彰……”
“居然……居然真的有。”
耳边陡然响起的狂喜声音打断了孟彰的思绪,孟彰睁开眼睛,看向《酆都万象图》。
比他更快,《酆都万象图》所显化的华盖直接就来到了他的近前。
但《酆都万象图》也不敢太过靠近孟彰,生怕惹了他不喜,只在孟彰身前一臂处犹疑。
“你找到了?”孟彰问,“是什么?”
“找到了,找到了。”《酆都万象图》一迭声地回答孟彰,垂落的流苏半抬起来,像是上屈的手指,将一缕气机捧起,向孟彰展示。
它没有直接将这缕气机送到孟彰近前。
谁知道这缕气机里头是不是还藏了别的什么祸害人的手段?
《酆都万象图》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冒失大意给了别人暗害孟彰的机会。
哪怕它觉得这缕气机没有恶意,那也不行。
在它自己身体里发现这一缕隐隐不同的气机以前,《酆都万象图》也不觉得自己身上存在什么问题。但这一缕气机的存在,却确确实实地打破了它的认知。
它曾以为,它的灵智壮大蜕变,每一滴变化、每一分成长都只与孟彰有关。可现今这缕气机却告诉它,在孟彰之外,真的还有某位存在,影响了它。
《酆都万象图》如今是连自己都不放心了。
它捧着那一缕气机,很有些踌躇。
要不要让孟彰接触它,又或者说让它捧着,孟彰在旁边看?
时间长河的下游,已然送走不请自来的客人重新守炉熬汤的娘子抬起眼来,遥遥往过去投来目光。
祂看着那马车里端坐的孟彰、浑身写满凝重与防备的《酆都万象图》,温柔的笑意从眼底深处徐徐淌出,蔓延过面上眼底。
与祂同处一个时间节点的孟彰修为境界并不比祂低,准确地说,倘若完全撇去别的寰宇的祂的影响的话,祂其实还是被祂家幼弟落在身后的那一个呢。
也就是祂不仅仅是祂,也就是幼弟祂现下的状况实在算不上好,也就是祂还是祂的胞姐,不然祂怕也是没有办法破开过去孟彰身上笼罩的迷雾,真正看清时间线上孟彰的变化与具体动作。
若不然,其他人为什么还要因为司马慎的那些小动作特意往祂这里跑一趟来跟祂解释赔罪?
炉边的娘子悠悠出神,手上动作却也不慢,轻快地将一碗汤水递了出去。
孟彰定睛看过那缕气机一阵,却没有《酆都万象图》那样烦扰,他直接伸出了手去,跟《酆都万象图》讨要。
《酆都万象图》一时没有动作。
孟彰的视线便从那缕气机上抬起,看向了《酆都万象图》。
《酆都万象图》道:“阿彰,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小心一些,万一,万一……”
它“万一”了一阵,总没“万一”出个什么来,只在那儿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