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前传:罪爱千年(出书版)(147)
阿卡路尔睁大不可置信的双眼:「难道你们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曼彻斯笑笑,显然对此颇为自满。
「不错,只要你和他相遇,那么接下来的发展,虽然具体情况不可能深入了解,但大体都是我们预知范围内的事。」
不啻晴天霹雳,狠狠劈碎了世上一切曾以为的真实。
心脏猝然一阵绞痛,痛得人几乎站立不能,阿卡路尔痛苦地弯下了腰。
「所以,到头来根本是我利用了他?」
「话不能这么说。」
曼彻斯不认同地摇头。
「他是个妖魔,是大地上最狡猾最邪恶的生物,死也不足惜。这次他与生母娜尼茜娅反目成仇,自相残杀,双方皆受了重创,难再兴风作浪。我想,人世可以迎来很长时间的安宁了。」他又笑,如在感慨,欣然。
然而他的笑映在阿卡路尔眼中,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像在嘲笑,嘲笑这一场彻头彻尾都由他们一手排演的戏剧。
把众生玩弄于股掌间的,原来,并不是命运。
「你骗了我……」微颤的手揪紧了衣领。
曼彻斯认真反驳:「我的确曾经隐瞒你,但那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不得已而为,如今我坦白相告,又怎么算欺骗?何况,是你维护了人间的安宁,能有什么事比得上这种成就与荣耀吗?」
阿卡路尔闻言低笑,每一声都渗透着稀释不了的浓浓苦涩。
他自嘲地说:「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个骗子。」
先是被骗,既而施骗,骗了乌尔与乌尔全民,更欺骗了,深刻在自己灵魂中的名字……
阿卡路尔垂着头,面如死水,似乎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曼彻斯张了张嘴,终还是把话吞回肚里,身体如被水浸透的纸般渐次隐去,最后说道:「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在空气中湮灭,心脑欲裂的阿卡路尔再也无法支撑,抱住头颅颓然蹲下,痛喘不止。
原来一切都是个骗局,原来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担任了天神的同伙,欺骗了千千万万人,却毫不自知。
天神啊,天神……
紧咬着牙,却感觉不到被愚弄的气恼,只有被扼碎的心,留下了一地的残破碎片。
洛赛提。
你在哪里?
想见你,想看到你。只是这个满身罪孽的我,还能拥有站在你面前的资格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九章
夜色渐深,茫茫天空黑得仿佛从来不曾亦永远不会天亮。
阿卡路尔怔坐桌边,满脑思绪乱糟糟一片,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就这样静静坐着,许久。
以为会一夜无眠,却身心俱疲,有如被催了眠,又或许是魔法的效力尚未散去,不知怎的便倒在桌面睡了过去。
似梦似醒中,模糊感到一种带有奇异热度的目光,如披风般包裹住全身,不自觉地竟大汗淋漓。
幡然惊醒,睁开眼只有满目漆黑。
室内空空,烛火熄了。惟有那种热度还在身外徘徊,渐渐散去。
他起身,大步迈出房门冲到庭院,那里同样空空如也,只有死物寂籁成群。
攥紧隐隐颤抖的手心,他大吼:「你给我出来!」
空荡的回响还没过去,那股消失的热度又回来了,像枚坚钉,扎在他的后背。
他回过头,就在他刚刚踏出来的回廊上,一道人影静立,长发翻飞如潮,透出点点微弱红光。
是他!
阿卡路尔不假思索地拔脚奔去,像是惟恐下一秒对方就会湮人黑暗,还没到跟前他便飞身扑去,砰的一声,两副交叠人影结结实实倒地。
「如果你敢再消失,我杀……我杀进你的老巢!」低吼声如被磨碎了,暗哑不成调,但箍牢对方的臂膀紧得似钳。
没得到回答,这才注意到对方紧促的呼吸略显艰难,好似被堵在喉咙里。
这……会是被他撞出来的毛病?
实在不对劲,他拽起洛赛提的胳膊大步回房,把他按坐在床边后,点燃灯烛,再走回他面前,拉起他的领口就是一记猛扯。
洛赛提吃了一惊,还没缓过神来又是嘶啦几声崩响,上衣被扯得吊挂下来。
用力扣住他试图制止的双手,目光从他胸口一路扫下,在来到左肋骨下方,那一团醒目的紫红色疤痕时,阿卡路尔的瞳孔骤然紧缩。
很显然,那是很新的伤,并且就这肌理受损的程度来看,只怕武器入肉之深……
蹲下身,伸手摸向他背后。
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痕,与胸前那一块正相对应。
被穿透了么?虽然表面已经结疤,但里面呢?心呢?那是被他的生母刺的伤啊……
阿卡路尔的眉心痛苦纠结,无力地半跪下去,脸孔深深埋进洛赛提两膝之间。
再多愧疚,始终联不成一句表达歉意的话,因为那罪那伤,太沉重了,已无法能以言语表达。
只能这样紧攀住对方,跪着,无声的自责像钢丝一圈圈捆在心上,痛楚无边蔓延。
罪是他背的,伤却由对方来受,这太不公平了。
如果可以,多希望被刺穿的那个人是他。
「洛赛提。洛赛提……」
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次次喊着对方的名字,那早已融人血液的几个字符,每念一次,就会感到又在血中浓了一分。
洛赛提眉眼微垂,手心覆在他脑后轻轻抚摩着。这样子的他让人好心疼。
是什么令这个从来都无所顾忌,顾盼之间皆是傲采闪耀的男人,流露出这般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