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前传:罪爱千年(出书版)(26)
他一直都带着箭伤与自己拼死前进的吗?这个笨蛋……
仿佛有无形的利爪一下下撕扯揪心,剧痛难当。远处的兽嗥,竟像在悲泣呜鸣。
微颤的手拨开粘在对方脸上的头发,克劳狄低声问:「有短剑吗?」
文森特的双眼因痛楚而眯紧,气若游丝地答:「靴筒里。」
克劳狄连忙探手摸去,果然抽出一把匕首。扳过他的身体让他头枕自己大腿趴着,抑住手掌的哆嗦,小心为他将箭矢露在皮肤外的一部分割掉。
初步工作完成,接下来就该把肉里的箭头拔出来再包扎,然而,克劳狄已经做不下去了。
迷药作用加上之前的剧烈活动,令他的手脚沉重酸疼,眼前的景象也时而产生重影,凭他现在的状况如果勉强拔箭,极有可能杀了已经失血过多的文森特。
什么都做不了,想救的人也救不了……这种无助的深深悲凉,快要将他撕咬得支离破碎。
背后那道疤,事隔多年,竟在此时又开始痛了。
「抱歉,文森特……」他颓丧地捧住脸,声音微弱,痛苦不堪,「我无能为力……」
「已经够了。」文森特缓慢挪身面向他侧躺,淡淡地说,「幸好是你。如果是提摩西那笨小子,说不定已经直接把箭给我拽出来。」
文森特脸上血色尽失,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在月光的包围下竟似乎渐渐变成透明。
克劳狄难受地按住他冰冷的面颊:「痛吗?」
文森特咧咧嘴角:「不痛的是死人。」
「……你这笨蛋。」克劳狄喉咙一梗,骂了这句后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文森特叹息。因为箭伤,胸腔的每一活动都会让他痛楚万分,所以这口气他叹得极轻极轻。
包住对方徘徊在自己脸上的手,他无声笑道:「是不是不舍得我死?很心疼吧?」
该否认,还是承认?
茫然的克劳狄做不出回应,眼神闪烁,漾着凄凉。
只知道,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在面前死去。真的不想。
「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文森特当他默认,轻轻地问。
「什么要求?」
「若我不死,与我并肩作战,拿下罗马。」
「……」
回应只有,冗长的沉默。
心痛,阵阵绞着克劳狄酸涩的胸口。
还在犹豫什么?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就是无法点头?是不甘心屈于人下,还是害怕信任之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场阴谋算计的闹剧?一剧落幕,他的人生,他曾经拥有的信任和温暖,也跟着落幕。
面对他的缄默,文森特眼中泛起莫名的悲伤。
「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我吗?」
此时在心痛的又何止是一人?
他嘲弄地低笑起来。渐渐地,笑声越放越长,笑里裹着一种失望,达到绝顶的失望。
喉咙一热,放肆的大笑忽然转为剧咳,猩红的鲜血从他口中翻滚而出。
「文森特!」克劳狄惊呼,急忙按住他的嘴唇。然而,那鲜红刺目的液体,恁是决堤般挡不住地从指缝之间溢出,淌下。
「不要这样,别让情绪激动!文……」
视线散乱,被血蛰痛双眼,从不知红色是这样可怕的一种颜色。
乍然间,对上了文森特凝视的目光,那带着期许、珍惜,包容的目光。
仿佛是他的血流进了自己胸口,顺着心脏一滴一滴下落。不痛,因为痛到深处反而感觉不到痛。
在心里某个地方,有一面厚厚的高墙无声坍塌,围困墙内多年的潮水汹涌而出,瞬间就将他全部吞没。
猛然一把将对方头颅抱紧怀中,他认输了,此时此刻,彻彻底底。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死,我们一起攻进罗马。你会是万人之上的恺撒大帝,你会……会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
安静。
长时间的安静。
冷风呼啸而过,掠过河面,带来另一种生命的气息。
文森特轻轻一笑:「让我带着梦想死去吗?你可真仁慈。」
「你绝不会死!」克劳狄低吼,「你在竞技场上无往不胜,不会这样就死。你还没完成对我的使命,不准死!我看不起轻易就死掉的家伙!」
文森特又笑,「好好,我不死。克劳狄,给我一点力量。」
「什么?」
「就是这个。」
低喃着,手腕绕过他的后颈拉下,含住那双微颤的唇。
就好象真的可以将生命力如此赋予对方般,克劳狄心中有种奇妙的感动,不可思议。
当唇舌分开,却看见文森特的眼睛静静阖紧。
「累了吗?」克劳狄怜惜地笑着,柔声道,「放心休息吧。绝对不会离你而去,我保证。」
抬头望向深处丛林,幽暗沉寂。背两人前来的马儿在悠然吃草,全然不觉有何异动。河边草丛里散落着无名小花,河水澄澈透明。如果在白日,这里定是个超美脱俗的人间胜地。
这样一处地方,绝不会是坟墓。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已睡着的文森特蓦然睁眼,扶住克劳狄的手臂吃力却迅速地坐了起身。
「文森特?」克劳狄愕然。
「有人来了。」文森特低沉道,拾起长剑,拔出剑鞘,一把递给克劳狄,一把则在手中握紧。
「扶我起来。」
他嘴角的血迹还没完全干涸,站起后便收回绕在对方肩上的手,双手举剑直指树林,惨白寒刃映照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夺魂。
断续的细微响动从树林内部隐约传来。
「只要有机会逃掉,就杀。不要手软。」字字句句,凌厉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