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英雄(21)

这次和上次不同，是贝尔菲先跳下马，并伸手接阿斯蒙狄下来。

做得这麽周到，还是因为考虑到对方的身体。

而阿斯蒙狄可能也是有点睡胡涂了，明明一向都会把这种可有可无的好意给无视掉，但这会儿他却配合地抓住贝尔菲的手，下了马。

贝尔菲看他还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索性挽住他的胳膊，准备扶著他走。

忽然觉得手掌下的触感有点不对劲，於是把他的胳膊抬起来看。

借著月光，贝尔菲看到他的手肘部分有一个伤口，不算大，看上去还很新。

「怎麽受伤了？」贝尔菲问，不敢相信那个历来所向披靡的阿斯蒙狄居然会受伤。

阿斯蒙狄看看伤处，似乎是回想了一下，才答道：「从树上摔下来。」

「啊？怎麽会从树上摔下来？」

「睡著了。」

「……」贝尔菲彻底没有语言。

这阿斯蒙狄最近究竟是怎麽了？

一直都是在树上睡觉的，以前从没听说过会摔下来，──当然以前他也没跟阿斯蒙狄探讨过这个问题就是了。

关键是，怎麽看阿斯蒙狄都不像是会胡涂到从树上摔下来的啊。

贝尔菲认真想了想，最後这样决定：「从今天开始，你就睡在床上，我给你找间房。」

说著把阿斯蒙狄带了进去，在自己的房间附近找到一间平时没人睡的客房。

「进去吧，以後你就睡这儿。」贝尔菲推推阿斯蒙狄的背，却没推动。

他定定地站在门坎外，皱著眉头瞪著房内，看起来是不大情愿进去。

「怎麽了？」贝尔菲说，「不喜欢这间房？要不我给你重找一间。」

「不。」阿斯蒙狄很生硬地，说完就要转身走开。

「等等。」

贝尔菲一把拽住他，「你又想到树上睡去？不行，我说了，以後你不能再睡那种地方。我知道你习惯睡树上，但是习惯可以改，万一哪天你真被摔重了要怎麽办？」

「不会。」阿斯蒙狄说，脸上隐约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贝尔菲为此吃了一惊。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阿斯蒙狄露出冷漠以外的神情。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你说不会就不会了吗？那你手上的伤又是怎麽来的？」贝尔菲坚持立场。

「不用你管。」阿斯蒙狄脸上的不耐越来越浓。

「什麽？！」

贝尔菲简直要抓狂。

这家夥把他的一片好意当什麽了？

完全搞不清楚对方是在闹什麽别扭，连贝尔菲也被弄得没好气起来，严厉地命令道：「不许拒绝。给我听好了，今晚，以後，你都得睡这儿。只能睡这儿。」

阿斯蒙狄终於不再拒绝，只是冷冷地看著贝尔菲，在那双金橙色的眼眸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憎恨一闪而过。

贝尔菲捕捉到了，不禁狠狠一震。

怎麽会……那个理应毫无任何感情波动的阿斯蒙狄，居然对他产生了憎恨？

难道自己这样的逼迫他真的错得那麽离谱？

想到此，贝尔菲迅速从烦躁和震惊中静下心来，思索了一会儿，试探地说：「告诉我，你为什麽那麽排斥睡在房间里？」

阿斯蒙狄不理他，也不再给他任何具有感情色彩的表情或是眼神，只剩下死水似的淡漠。

但贝尔菲不肯气馁，「告诉我吧，如果真的有那麽艰难，我不会强迫你。」

阿斯蒙狄缄默了好一阵子，显然也是非常不愿受到这种强迫，於是配合地作了回答：「把人围起来的空间，不喜欢。」

「为什麽讨厌？」虽然阿斯蒙狄用的词是不喜欢，但从他的反应，贝尔菲肯定他绝不止是不喜欢而已。

阿斯蒙狄又一次陷入沈默，直到贝尔菲快忍不住要催促他时，他才重新开了口：「我漂浮了很久，在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里……我不想再体会那时的感觉。」

听了他的答案，贝尔菲愣了片刻，才在错愕中想到，难道他所指的，是当他在被研制的过程中的感觉吗？

照这麽说，原来召唤兽在完全成型之前，就已经有了思想？

这实在很不可思议，也很……悲哀。

贝尔菲心里莫名地一阵苦疼，他伸手碰了碰阿斯蒙狄的脸颊。

尽管阿斯蒙狄的神态始终都是那麽淡漠，显得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但贝尔菲却很高兴，终於稍微有点感受到了，他实际上并不那麽无所谓的内心。

「这样吧，你到我的房间来睡。」

这是贝尔菲唯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树上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睡了。而在我的房间，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你应该会感觉好些吧？」

阿斯蒙狄不认同也不否认。

事实上，他也不确定那样是不是真的能让他感觉好一些。不过他很确定，贝尔菲是绝对不可能再允许他回树上睡了，哪怕是用命令的。

这才是重点。

所以今晚，以後，他的睡觉地点就此敲定。

你的英雄 24

贝尔菲的房间很简单，除了桌椅柜子，就是一张床。

把阿斯蒙狄带进房间後，他征询意见：「你看看吧，要睡哪儿？」

阿斯蒙狄迅速环顾一圈，视线最後在床脚的一块空地落定。

「那儿吗？」

贝尔菲顺著他的视线方向看了看，沈吟，「唔，也行，至少翻身的空间是够了。」虽然让阿斯蒙狄睡地下似乎有点委屈，但总不好让他跟自己一块儿睡床上。

其实贝尔菲并不是介意跟别人分享一张床，只是这个别人是阿斯蒙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