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濯缨之臣(164)+番外
但任由他们这么拖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
算算日子,裴云京所率兵马应该已经和玉氏水师有过交锋,壮行酒宴上裴云京曾当着天子朝臣立过军令状,一月为期,至少夺回岭南平州。其中不乏有为军饷的考虑,毕竟土断与平叛同时进行,土断就算再畅行无阻,变成钱粮送往交战地也要时间。
那么不出意外,三月中旬,裴云京就该班师回朝了。
“若是兵器难得,”想到这里,谢元贞突然端起大司马的架子,巧笑着口出狂言,“不如早些来求本司马。”
“怎么,”赫连诚收了碗勺,微烫的指尖去捏大司马的下巴,要给他个下马威,“你要变给我?”
“若你肯求本司马,”谢元贞被靠近的气息撩拨得微微颤抖,嘴上还要发狠,“未尝不能变一些与你!”
“我的季欢——”赫连诚就抱住谢元贞,想说的话都停在当下,帐中是一片被千言万语包裹了的留白。
用过朝食,赫连诚晾着师戎郡的大小公务,还赖在大司马房中不肯走。小轩窗前,谢元贞靠在他身上小憩,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谢元贞的十根水葱细指,突然又说:“此前我还觉得师戎郡是个不错的去处。”
“如今呢?”谢元贞差点又睡过去,闻言偏头看他一眼,霎时福至心灵。
“我只怕赶不及到你身边。”
谢元贞不再逞嘴上之功,他略微侧过身,将头埋进赫连诚肩窝,两人相拥在旖旎散尽的床前帐下,粥香米香唇齿相连,又偷半刻小酌怡情。
院外宅前,李令驰破门而入,一众僮仆谁也不敢拦着当朝护军,只听他在前院怒发冲冠,“柳濯缨呢!”
李令仪一行全军覆没,这消息本不应那么快传回京师铎州,只是裴云京自平州突袭,先领一队先锋去救流放边境的李家二爷,这才得了他们的尸首。
据信差禀告,开春岭南连日大雨,他们遭遇山体滑坡,等找着人的时候,他们的身体早都与泥石草木融为一体,其中大部分人甚至不是全须全尾。士卒拽出赵云清与李令仪的尸首,发现他们身上还有诸多伤痕。
那不是山石擦伤,也不是撞击瘀伤,而是刀口剑伤。
李令驰吼完了也不见柳濯缨来见,倒是昨夜留下的小倌站出来,“我家大人还在后院歇息呢!”
他家二弟客死异乡,死不瞑目,高堂闻讯双双驾鹤西去,柳濯缨正事不办,青天白日睡荤觉,李令驰哪里还顾得上理智体面,拎着小倌就往后院冲。
一路走到后院大司马的居所时,李令驰终于见到了柳濯缨慵懒的尊容,他将小倌一脚踹到柳濯缨跟前,恨恨道:“主上交与你的差事,你便是这般拖着办的?”
“护军大人此言差矣,”小倌呜咽着爬到柳濯缨身后,柳濯缨又轻轻追了一脚,面对护军大人还得和和气气,“土断需要整理现有的田册黄册,这本就是一项大工程,若是这头开的不好,后面再想要补救可就麻烦了。”
“眼下不过铎州京师与黔西两府的土断,依你之言,”李令驰眸光犀利,“日后江左全境推行,便是遥遥无期了?”
“万事开头难,有了铎州与黔西两府的先例,众人便知道土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柳濯缨仿佛没瞧见护军大人的滔天怒气,恭恭敬敬,有一句回一句,“再行推广便是顺势而为,倒不至于遥遥无期。”
“可我怎么瞧着眼下就像是遥遥无期,”李令驰放慢了语调,右手摁上佩刀,“主上选你,可不是叫你做一把软刀子!”
“护军大人,”若是李令驰真的当场杀人,柳濯缨还要赞他一句军人血性,可惜李令驰从来不过是个无耻小人,柳濯缨只能感慨道:“软刀子也可以杀人,就看这刀要如何用。”
剑拔弩张之后,李令驰终于不再与他废话,转身径直去了大内。
小倌一直站在柳濯缨背后,等脚步声渐远,才利落地从地上站起来,“大人,他方才的眼神是要杀人。”
柳濯缨负手盈立,没接他的话,“扶危要你留在我身边?”
小倌低眉顺眼,“奴是尉迟大人送与您的家伎。”
“家伎么,”柳濯缨细嚼慢咽,“个个都如你这般绝色?”
钟离望的这批暗桩,明面上都过给了李令驰名下的裴云京,实则有上官泽从中作梗,他视李令驰为杀友杀亲的至死仇敌,便要这批暗桩在李令驰手下潜伏,李令驰的对手便是最好的盟友。陈府抓捕盗贼那晚,上官泽转手卖了赫连诚千里斡旋得来的消息,这批暗桩既是赔礼道歉,也是挟恩求报。
很简单,上官泽也要李令驰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但好奴不侍二主,这批暗桩裴云京信不过,赫连诚更信不过,也就没动这些原有的,只在要紧处重新塞了自己的耳目。如昨夜尉迟大人送来的这位家伎,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暗桩死士的训练不同寻常军将,所耗人力物力实在难以想象,谢元贞不知道赫连诚究竟何时开始训练的这批暗桩,仿佛太守大人翘着二郎腿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则已将天下人的来去都计算在心。
仆随主性,诚如这般阿谀奉承,从小倌这张嘴里说出来也是毫无波澜,“他们在大人面前,也不过是众星拱月。”
“绝色,嘴儿还巧,”谢元贞啧啧,生等那大门没了人影,初春的清风将那点晦气散尽,才肯迈步悠悠往前去,“那便帮我放个消息出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