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濯缨之臣(247)+番外
谢元贞哦的一声,冷眼旁观贾昌的不甘,“所以你要李令驰与我斗个你死我活,好叫你坐收渔利,自己翻身做世家?”
“有什么不可以的!论能力我哪点比那些个酒囊饭袋差?大梁百官考绩历来以九品中正制为名,任人有度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是世家高低的排名榜!放眼整个大梁,从来都是你们世家的囊中物,你们掐死凡人平步青云的机会,高官厚禄只在世家之间流通,”说到最后,贾昌平地一声嘶吼,“这就是你们眼中的公平公正!”
“不公平,那就改之以求公平,不公正,那就改之以求公正,”谢元贞没有资格怒其不争,但仍试图想要辩驳,“你口口声声为寒庶声讨世家,怎的最后还想要跻身世家,做与他们一样的酒囊饭袋?”
贾昌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谢小公子的天真,“九品中正制乃高祖靖襄帝所定,世家更是绵延千秋万代,流水的帝王朝代,铁打的世家高门,想要釜底抽薪谈何容易?”但随即他又明白了,小公子口中所谓的追求公平,不过还是拐着弯儿要寒庶安分守己,贾昌脚下一转,眼中已经由不甘转为对世家的蔑视,对谢元贞的憎恶,“小公子不会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吧!”
谢元贞也握紧了剑柄,最后一问:“所以明白就去遵循,明白不公平,改变不容易还是去遵循,是这样吗?”
“是!”
剑锋滑破半空,谢元贞冷笑道:“你不配!”
贾昌随即横刀挡剑,念一守在不远处,此前谢元贞偷服更生丹提升战力,被赫连诚这么一闹,今夜他是直接提剑来杀人。
念一眼前闪过刀光剑影,在谢元贞出招的瞬间就看出他的力不从心,他时刻不敢忘赫连诚的叮嘱,生怕谢元贞不敌对方想上手,却听谢元贞闪过一刀后突然大喝——
“站在一边!”
如此念一刚抬起的脚便只能放下,他心里捏着把汗,注视两人招式来回,有一瞬间贾昌调转刀锋,与谢元贞前胸距离不过短短一寸——
“主子当心!”
下一刻,谢元贞已侧转腰身,两肩相触,猛然刺穿贾昌腰腹!
长剑抽离,鲜血自银色剑尖滴落,贾昌倒地捂住伤口,已知今夜不会再有例外。
原来大难不死,还有后难。
“你不如给个痛快!”他吼完这一声,脸色又白一度。
“给个痛快多没意思?”谢元贞微微气喘,脸色却比他更苍白,只是他装得云淡风轻,单膝蹲下来与他平视,“所以你到底杀了几个僮仆,几个侍婢?”
贾昌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揪着此事不放,心头一阵烦闷,于是冲着谢元贞怒吼:“我贾昌没有杀你谢元贞一个家人,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肯信!”
既然人话听不懂,谢元贞便换了个问法,“那你告诉我你杀了几个家仆,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否则——”
赫然一声惊呼,贾昌的两只脚筋应声被挑断。
贾昌不怕一刀毙命,就怕谢元贞要将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于是他终于坦诚相告,……,十三个!”
谢元贞眉眼弯起,美艳的面容映在黑夜里,譬如来索命的无间鬼魅。
“早点儿坦白不好么?”他轻啧一声,尾音勾起一丝狠戾,方才是脚筋,此刻就是手筋!
贾昌软倒在地上,剧痛与恐惧来袭,没想到死到临头,还被眼前这个名门公子给耍了,“你,你做什么!”
“十三条命,那就十三个洞吧。这么多年,我也不算你什么子钱,一刀算一洞——方才已经刺了一剑,”谢元贞耐心解释,伸手向后,念一立即给了他一把匕首,只是接过的时候,谢元贞的左手清晰可见,在抖。
长剑换了短刀,谢元贞握起来更趁手,“还有十二个!”最后一句话音落地,谢元贞毫不犹豫地往贾昌的五脏六腑刺去!
与此同时,城中尉迟府,三代同堂正坐在一起用饭。
尉迟家世代与刀兵打交道,到了尉迟晗这一代才渐渐有向文官转型的趋势,所以府中装饰平平,唯有四壁挂着的书画惹人注目——
都是刀枪剑戟,策马扬鞭。
父母高堂在上,尉迟焘先敬一杯酒,他与妻子同坐,对面则是儿子尉迟晗。一杯酒下肚,满腹愁上头,尉迟焘起箸,望着一桌案的菜却没什么胃口,“如今御史中丞撤职流放,江豫川又在诏狱畏罪自尽,前几日李士俭也下了大狱——就这么东一个西一个地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儿?”
尉迟晗也没动桌案上的菜,抬眸看了一眼父亲,欲言又止。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公与太夫人用自己的饭,只是尉迟夫人就坐在夫君边上,难免有所触动,“世家惶惶不可终日,春分那日妾去赴裙幄宴,各位夫人也是如此说,不知哪天就会大祸临头呀!”
说到大祸临头的时候,老太爷突然瞥了一眼儿媳,尉迟夫人便不再说下去,可尉迟焘没看见父亲的眼色,况且他从来也不怕永圣帝,“我就不信主上还敢将咱们这些臣子都拔个干净,大梁朝堂空无一官,谁还奉他一个偏房庶子做天子!”
听到这里,尉迟晗终于忍不住,“父亲,世家不奉还有寒门,再不济,也还有庶民与江湖人,”他注意着父亲的神态,忖度用词,“只要清剿世家,这些钱用来收买人心自是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