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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略(150)

作者: 欧俊呈 阅读记录

我点点头:“朕也是如此设想,这次便带了许多粮草同行。”

“皇上圣明。自十日前皇上来韩国巡视之意传至,韩地举国上下,莫不翘首以盼。”

我笑了笑:“太傅原来也会夸朕。”

他一怔,眼神似乎微一闪动,末了却只是缓缓开口道:“皇上说笑了。皇上如今今非昔比。”

还未进韩国的都城,便远远地看见长长的灾民队伍。

我不禁侧头望向身边的他,他只淡淡地看着前方,见我目光投来,便移开了双眸。

心下不禁微怔,是啊,他不会奉承我,不会因我的到来而清扫街道,不会因我的到来而驱赶这些流离失所的人,给我营造一片海清河晏的盛世……

他如此行事,算是不敬了罢。还记得我位太子时,尚且觉得他这点不妥,但如今为皇,我却终于知道,这份真实的珍贵。

有人不得不蒙骗我,有人以蒙骗我为荣,可他却不屑于蒙骗我。

我不禁将牵在掌中的手,握紧了。

韩国的卫兵在灾民中维持着秩序,灾民们千万双的眼睛,看着远处的缓缓驶来的救粮。

旌旗招展,我和他在仪仗队列的拥簇下缓缓近前,身旁高高的唱和声起,地上马上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高呼“万岁”。

运粮的主簿留在现场为我说慰劳的话,我自己则和韩信一道去了太尉王府。

进了王府内室,我便开口和他商量了明日巡查之事。他垂眸作答的样子,虽然没有丝毫越矩之处,却也看不见我早已见惯的恭敬。

内室中的烛光有些昏黄,似乎给他的容颜罩上了一层魔晕,面净如玉,一如初见。

我静静地看着他笑了:“太傅,数载未见,你还真是一点未变……”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没有冷意,也没有热度,欠身道:“倒是皇上大变了。”

我笑道:“朕哪里变了?”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似乎带着些冷峻的审视,道:“臣不敢妄议。只是皇上和年少时,不太相像,如今乃是帝王之相。”

我的确大变了,我长高了,因在外奔波,皮肤变黑粗糙,下巴上也长出了有些杂乱的胡渣,手上和脚底生出了厚厚的黑茧……

这和在打仗时拉弓挽剑不同,那时的锐气和年少轻狂,早已被大水的反复无常磨尽蹭圆。

“太傅,随朕一起回长安罢,你的府邸朕让人重新修缮了一遍,韩国地远国鄙,你离朕这么远,朕放心不下你。”说着我伸手执起他的手。

数载的帝王生涯让我胸口中漫溢出一种充盈,万事不再带着急迫浮躁的对未来未知的惶然。我也渐渐能够知道,什么样的事情能怎样做,该怎样做。原来这便叫做自信。

问张良是否愿意随我回长安,的确是在看他的意思,我尊重他,因为我不得不如此。

问韩信是否愿意随我回长安,却已是一件不能改变的既定之事,他或者活着回去,或者我带走他的尸体。此事由不得他置喙,我如此也是大势所趋,大局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他一怔,似乎未曾料到我如此直接地便向他抛出了问题,直言他养兵自重。

他缓缓抽回了握在我掌中的手:“臣在这里也很好。”

我笑了笑:“朕想你,到时候你陪着朕一起回长安。朕不要你现在的答复……你过几天再告诉朕。”

说着我又转了话题,问了些韩国辖内的民生,便起身去了张良处。

张良没有赶路,只是坐着车驾缓缓行至,所以后至韩国。刘建跟在我身后道,张良如今已被安排在驿馆中。

我问了张良饮食起居,他垂首作答,我亦无多言。

回到太尉王府,刘建已着人再次查审了我居室的布置一类,他在我身前为我启门,我行步而入,他随即便跪在了我的脚边,似乎是有事要禀。

我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这几年可苦了你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事毕,朕回京就为你恢复王爵。”

“谢皇上。”

我点点头,听他细细禀报了这几年韩信的生活。

据说他韩信来在韩国整军备战,但忽如其来的大洪水一下子将营寨和粮草都冲毁了。韩信虽打仗出色优秀,但的确无治国之才,万事只能倚赖韩国的众多老臣甚至基层小吏。

他并非善于拢他人团结部下的统帅,倒是刘建这些年帮了他不少忙。

没有仗打,他这个太尉王无用武之地,虽在士族中威名尚在,但在底层民众中,他的声望却日渐消逝淡漠。现在的草莽英雄,里巷中的美谈,皆为治水的能手。

这倒是我在洪水骤至前未曾预料到的。

刘建说洪水袭来后,韩信养成了一个人在太尉王府中自己来回踱步的习惯。最先是焦躁易怒,到后来渐渐被洪水磨的无可奈何,只能一个人闷在房里喝酒。

刘建陈述时,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心下不禁喟然,韩信在历史上被父皇贬为淮阴侯的数年间,心中感到的不满和落差,在此世中若被我囚禁长安之后,将会滋生的不甘和愤懑,居然在韩国的太尉王府中……提前经历了。

这份没落的荣光,凋零的威名,和历史上太不相同,它的衰落并非因为人祸,并非因为皇家的忌惮,并非因为狡兔走狗;却是因为自然规律,天灾忽降。他的声势在天意下,如绽放过一夜的昙花,瞬间凋敝。

历史上,他曾因为这份没落的不甘,不顾势微,在长安谋反,控诉父皇对他的不公;如今他难道能和天意作对?如此的情势,他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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