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心臣(80)
我顺着他的手,轻轻地摸搓着他的脸颊:“别来找我,我造孽太多,你清清白白,到了下面,都不在一处,你怎么找得到我?”
他仍是哭,我还想跟他说话,可是腹中又一阵剧痛,我昏了过去。
视力时好时坏,为什么,就不让再看看阮琪的样子呢。
……
…………
再次醒的时候,殿上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啜泣声,但我知道,这次人很多。艰难地转头,药枕随之发出微弱的声响,果然有人拉开帘子,下面跪着的,是一圈皇子。
苏起在我的床旁边肃立着,同时在殿上的还有几位阁老重臣。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艰难地举起手,想指向二皇子的方向,但怎么也抬不起来,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不禁苦笑。苏起……我是说我的二哥,仿佛发现了我的困窘,朝着我附耳过来。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想话,嘴唇却只是空空地张合了几下。苏起起身对身后的众人:“皇上有旨,立大皇子为新皇。”
好嘈杂。
我听见苏起朗声道:“皇上明见万里,早已立好传位诏书,陆元……”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可这就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又沉入了黑暗。
陆公公么……
原来……
我一直以为,苏起是我手中的提线木偶;却原来,那个被轻缚住四肢的木偶,是我。
……
…………
有人将慢慢抱起,放到一张柔软的床榻上,铺陈的比方才那个更厚软。
我不知道是谁的手替擦身体,换上干衣,动作很轻……
眼睛看不见,却感觉得到蜡光照在面上,暖暖的,面上有些发紧。
过不知道多久……
可能是回光返照,因为我已经自己可以坐起来。我刚刚一动,坐在床头的人就帮将我枕头垫在后面,我静静地靠在上面,看着烛光中那平静的面庞,和那瞳仁中跳动着烛火的深邃目光。
“你不召人,说我假传圣旨么?”
我微微笑了一下,他现在坐在里,不就是防着这一着么。我一直在给他权力,想引他跟我真真实实地干一场,可惜,他的目标原来从来不是我。所谓,计千秋,谋后世。
“二哥也是做过皇帝的人,你说的,难道不也是圣旨么?”
这次我看得很清楚,在听到“二哥”两字的时候,他的脸僵硬了。
我微微笑了:“还望二哥……别忘了我之前嘱托的事情。……至于传位之事,老大,也是可为人君的,只是,为人太过阴沉。罢,帝王家的事,哪有那般和睦的……”
苏起的目光沉寂下,他道:“我会约束他,不会害了你那几个的性命的。”
我哈哈大笑,可是身体受不了负荷,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是说,在角斗中失败的动物,没有资格繁殖他的基因么。
咳完了,看着他帮我擦掉唇边的血迹,我淡淡地开口道:“阮琪他怎么来了?”
苏起淡淡地回道:“我叫人给抬进来的。”
说罢,他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笑了许久,说了这许多话,似乎也到了时限了,我仍然保持着笑容,没有回答他的话。
黑暗。
代表着死亡的黑暗……
一点一点侵蚀着我,吞没我最后的意识……
“该还的,都还了罢。”好像是我的声音,却飘远的不真切。
温温润润的一点,那是我的唇么。身体被另一副身体覆盖,然后拥住了。
“乱伦背德,我……怕也是要进修罗道的,到时候,来找你罢。”
好。
,是我的声音么。
……
……
以退为进
昏黄摇曳的烛光,我坐在上座,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幽州知府王馥参见圣上。”
“冀州知府刘毅参见圣上。”
“陵州知府李颀参见圣上。”
“徐州知府林维时参见圣上。”
我点了点头,微笑道:“诸位都平身罢。朝,六郡十二州,今日,倒是来三分之一的天下。”
李颀一头叩在地上,道:“禀皇上,今日身到的确是三分之一的天下,可皇天后土之下,莫不心至。”
说罢,他和王馥各执一头,将一张偌大的帛卷展开,金丝挑绣纹龙,与此古朴大堂形成巨大的反差,上面洋洋洒洒万言,皆是血书。
血书下面,还有蕲州知府,豫州知府,阚州知府,梁洲知府……共十二州知府的血掌印,然后,再就是他们的师门,上有丞相一人,太尉一人,禁军统领一人,副统一人……等等一干。
上书:“伪临朝苏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疾,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
吾等皇宗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
南连百越,北尽山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