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守玉(29)+番外
臂弯中的身体一震。
我顿了一下,续道:“你自是知道,二少爷是多要强的。我想带他回来,他只说要我帮他报仇,就自裁了。”
我感到心斋絮絮地抖了起来,我把头倚在他的脖颈处,手下的桎梏也一点不敢放松。
哭出来了,就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颤抖渐渐地歇了。
我轻轻开口:“以前那么多苦,都挺过来了;这点坎,我们还过不去么。那岂不是让御留觞在黄泉下面,看了笑话去。”
心斋没有答话,我就这样一直从后面拥着他。
拥着他,看着太阳缓缓地向上爬。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已是烈日骄阳。我轻轻地虚着眼。淡淡地在他耳边说:“二少爷以前有个宠侍,叫柳儿的吧。不就那天被御留觞直接拉了人过去,玩死了么,据说还打下一副成型的男胎。”
心斋僵了一下。
不是我故意指你的痛处,你现在若此行尸走肉、空寂无心,痛一痛,也是好的。
“规矩我自是知道的,若落进御留觞手里,不知……”
我止了音。
过了一会儿,缓缓续道:“那时我是个痴儿,你却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忍心让你……所以去了二少爷那边,本想助一臂之力,他却无生念了。”
我默然着好一会儿,续道:“只叫我,照顾好你。”
我继续拥着他,轻轻地用头在他的颈侧极轻缓地磨蹭。身体的接触,有时可以把心里的,抚平些;人脆弱的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不知过了多久,心斋开始轻轻地挣扎了,我加了把力,道:“别。走。”
半晌,他细不可闻地回了一声;“不走。”
他心里还有多少疙瘩,我不清楚,但里面有一个是肯定的,那便是我现今,这御君的身份。听阿城说后来庄行山来看过他。讲些什么话,不都是那些么。
于是,我想了想我前生今世最最悲伤的事,结果算是爹爹那件,算是梗在心里的,不过比起悲伤,愤怒不甘多些吧;泪水倒是十分配合地落了下来。
什么金面银面玉面,失了就失了;能做成事,才是头等重要的。
于是我索性放开了哭起来,手上的劲也松了些。
心斋果然回身,轻轻地用指腹划去我的泪水,我再次正面拥著他。
有句话,好像现下正好适合说。我便拿捏了语气,道:“心斋……别……丢下我……”
心斋缓缓地抬起臂,回抱住我。
番外之 庄心斋
那真的是守玉么?
我的守玉是我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一点一点抽拔出少年的俊秀。
守玉的衣服是我一件一件为他裁的;守玉每日吃的饭菜,是我一样一样为他配的。我的守玉虽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却特别乖。
守玉平时喜欢看着我傻笑,每当那个时候,我都觉得心里暖暖的;我这样一个人,竟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不禁觉得,就这样一辈子,我守着守玉护着守玉一辈子,也很好。
可是!!那个人真的是守玉么!!
原来他的声音是那么冰冷,原来在那痴痴的笑颜下,是那样清冷决然。
我魂不守舍地被人牵出去,步履如常;心里有个人,却跌跌撞撞。回到院子,坐在堂上,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临去时,他挂在脸上的那抹笑——笑得风淡云轻,却让人心寒。
那真的,是守玉么。
寸儿跑进来说,大少爷畏罪弑父。然后睁着大眼说,主子你肯定猜不了是谁制住了大少爷,为君上报了仇么?是我们五少爷!!
我的心霎时凉透了……那不是守玉!!!那不是守玉!!!
寸儿摇着我,说,庄将军来了;进院子,是阿城,不,是总管许了的。
我见到大哥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大哥看上去满面的风霜,却神采奕奕的。我不懂。
大哥走了。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只知道寸儿在那里蹦蹦跳跳。
伺候好君上,庄家的荣辱,可就在你身上了。是大哥的原话。
大哥还问我,知不知道君上以前……我摇头……大哥拉起我低声道,如此看君上心机甚深,不是易与的主,切记平日里万事不要过了头;若有什么,定要找家里商量。
心,空了。为什么墙上那块霉点,好像在晃?
门开了,是谁?我缓缓地看过去——一如我昔日见他时,面净如玉。可他,却不是守玉。
我跪下去,恭迎君上。
他过来拉我,又跪在我对面。
我疑惑了,这是什么,又是戏么!还……不够么!!是不是你拿了流铭的印?我脱口而出。
若是守玉,每次我有不顺心意时候,他总是会拉着我的手,傻傻地笑。
我看见他的笑,自己也会不自觉的笑起来,于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可他,这时却露出了惶然的表情,双手抓着我的肩。
这是守玉么。
我呆不下去了,和这个与守玉有相同面庞的人。
我起身,被从后面抱住,挣不开。
他絮絮叨叨地在我耳边说了许多话。可是守玉,是不会说话的。
我听着,听着,觉得自己好像傻瓜一样。
泪水不停地落了下来。
他在我背后温柔地,一下一下地蹭着。不知过了多久。
我有些哽咽。
回神的时候,身子酸了,微微地动了一下,却听耳边低低地道:“别走。”
我想起有一次我出宅子,给守玉买些秀在衣服上的金线,回来的晚了。守玉也是这样,一进门就从后面抱我,在我背上蹭来蹭去。我回头笑望他,那一天,他却没有呵呵地笑,眼睛黑洞洞的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