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守玉(33)+番外
仆从眼中无英雄
我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品茶,书房茶香满溢。
嘴角不禁挂起笑来。
想起今晨醒来。
床铺空空,一瞬间怔然,知是情理之中,心下笑笑,唤了人进来服侍。
有人端水进来,我抬眼,却是心斋,着蓝底白纹浅袍。
阿城早就送过去的,御君正室的服。
看着那身淡蓝,我没有说话,心斋也没有看我。
待心斋帮我把最后一条带子系好,最后一点衣角整平,我开口唤他,叫他泡杯茶到书房。心斋怔了一下,应了,转身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又加一句,这些年喝你泡的茶,惯了。
他顿一下,又往前走了。
先,就这样吧。
至少,他现在知道,占着这个位,平日里是要做出样子来的。如今我不复他求,来日方长么。
静谧的书房,撒点阳光进来,铺上层金辉。案台上静卧的,是石先今晨送来的匣子。派去给皇城送信的人马车鸾已回御城,并带回了皇城的回信。
当日派去皇城送信的人马,是让石先挑的,皆是财喜来里的好手。
少君上位,报皇城是自然。但还有些事,也不得不做,比如结交攀附些皇城的权贵。
几位皇子自就不必说了,再加上一些手握要权的机要之臣,总要打点打点不是。
不过一个皇城里无权无势的边疆诸侯,也谈不上靠献宝收买人心;不外乎走个过场,表一下乡下人对皇城的钦慕敬畏之心,展一下恶俗谄媚之颜。
御城大变,皇城自有顺风耳、千里眼、深谙权谋之人;只希望他们谈起我时,留些余地,别把我说成什么极厉害的,或是什么极凶残的的人物就好。
记得写给皇城的那封信,极其诚婉悲切。
哀陈了丧父君之痛,兄长化豺之悲;怒表了蛮族结内贼,恨不生食其肉渴饮其血之愤,恳抒了承父君志,为天子守边保疆之情。
算是,及其得体恰当的一封信。
失族印,我自是闭口不提的,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顺手为自己斜满茶,腾出另一手挑出那封金金贵贵,包了一道又一道的皇城回信,拆了。
取出,展开,合拢,再放回去。
抿一口茶,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为我的回信执笔的,是颜亲王。
天子胞弟,在蛮族做过质子;天子登位时被蛮族示好送回;无权无势。
看来,我按部就班地一封信过去,天子那边也按部就班地掂量了我这少君的轻重,按部就班地让合适的人,写了封按部就班的信。
道是,御君年少平大乱,安御城,日后必能为天子守国保疆,为虎狼之将,镇守一方。
又劝慰我不要太过悲痛,节哀为上。
再就是让我励精图治之类。
末尾的一句提了下,明年诸侯朝京时,来皇城受封即可。
心下笑笑,看来皇城也不想就定了论。要看我日后作为,明年诸侯的朝京时,再说。
起身拿出匣子里的另一封信。这封,算是我用一个香袋换的。
给四皇子送礼,实属正常,礼品里夹个香袋,也不知不觉。
那日四皇子送香袋来示好,便是他在两难里选了一个,下了注了。
我不是不承情的。他一招走错,我上位之事岂不又多出些波折。
展开。字迹儒雅飞扬,倒看不出他还写得一手好字。
扫了扫,也放在一边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我不自觉的勾唇,一手摆了杯子,加满另一杯茶。果然抬眼便见亮剑着便衣,大刺刺推门进了,没有通传,没有敲门,没有进门招呼。这些,用不着。
亮剑刀剑不离身,我也就许了他佩剑进宅,佩剑上殿,佩剑进书房……一干。
见他着便衣,领口一条顺下来,敞开的,在腰间给一条粗带子系了,插把剑,足下踏双木支。
一般的浪人装束。
那是一般只有无主的落魄武人才会穿的装束。以前亮剑还在偏郊的时候,不配穿戎装,就这样每日披一块粗布,刹一双木支,背一把剑,身后跟一群人,四处找人打架。
今日是他军假么?有时间晃来。
晃来也就罢了,穿成这个样子,咳……又有人要拿他偏郊出身说事了。
心下叹口气,却见他一副及其满意的神色。
我也不说什么了,爱怎么穿怎么穿吧。御城军的副帅大人,穿什么轮得到周遭置喙?
见他盯着案台上的匣子。石先,果然是时时记得亮剑是他大哥的。信才送过来不久,亮剑便闻讯而来了。
我推给亮剑一杯茶,笑道:“阿剑,你看看。”
亮剑一个伸手,自己拉了张镂花靠背的椅子在我对面,一个侧身,很潇洒地坐下去。
其实,不懂礼,也很好。
我边坐在那里品茶,边看着阿剑先拿了皇城的那封,扫一眼,挑眉,扔回去。拿起另一封,扫完一遍,皱了皱眉,又重新开始扫。
我笑:“阿剑,有什么不妥么?”
“妥么?”亮剑抬眼看我,看不出开阖的嘴漏出一贯的低沉嘶哑。
我作郑重状,道:“我看挺妥的。”
四皇子的信,也没什么。只是道皇城那边,第二日就知道御家易了主。
信里说他莫名其妙地领天子召,去了后书房,被细细地问了御城的少主何许人也,才知我已主了御城。
还道当日天子的几个心腹幕僚在场,等四皇子一声惊呼再战战兢兢地说完只知我是个痴傻美人后,就有向天子进言说我近狎邪僻、虺蜴为心的了——为了一个贱人,不认祖归宗十四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