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38)
少倾,他们脚边便多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夏桑嚷道:“公子,我要吃莲蓬。”
扶疏好久没有感觉如此心情畅快,那种简简单单的开心让她感觉十分陌生,歪头附和道:“苏逍,我要莲花。”
苏逍理了理被湖水濡湿的袖口笑道:“等着。”
他足尖一点不见丝毫水花,白色身影自荷叶上方略过挑选着莲花莲蓬。
扶疏今日换了一件紫色短襟夏衣,粉紫色的缠枝芍药绣了满袖,鲜亮的颜色衬得人气色好了不少,抱着挤挤挨挨的红莲白荷,青翠的荷梗,花瓣上还有未干的水珠,缕缕暗香携着清风沁人心脾,很是舒爽。
夏桑在旁生火烤野鸡,用荷叶把鲤鱼焖在挖好的两个土坑中手执一片大叶子不停的扇火,样子十分滑稽。
苏逍回马车上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袍,月白云纹宽袖长袍,缎带束发,映衬着朦胧的雾气似从梦中走来,她怔怔然瞧了那人良久,嘴角浅淡的笑意渐渐凝固,垂下眼眸指甲无意识嵌入掌心,心口宛若被万道钢针齐刷刷刺入心脏,疼得喘不过气,眼睛中蒙上一层水雾,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她不讨厌他的碰触,她贪恋他身上让她安心的浅淡檀香,她渴望他温和清雅笑容下那丝若有似无的温暖。
午夜梦回那个十年之中让她魂牵梦绕的白衣身影蓦然与苏逍重合,她甚至生出一个自欺欺人的念头,他就是萧璟。
他怎么知道她最爱吃梅干、翡翠虾饺,怎么能如此的巧合连做菜的味道都与琯夷姑姑的一模一样,她这些年发疯般试图在别人身上寻找萧璟的影子,如萧珞、萧玦与他如同照镜子一般的相似容貌她一眼即知不是他,偏偏苏逍的言行举止总会让她有种难以名状的熟悉之感。
扶疏缓缓阖上双眸,嘴角挂着一丝悲凉嘲讽,她亲眼看着他入殓封棺,死而复生的理由太过荒谬,她要不要试探一下彻底断了自己念想?
“怎么了?”清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逍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勾勾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偏头却看到紫袍肩胛处扯破了一道不怎么显眼的口子,伸手摸了摸断裂的丝线笑道:“你就是这样换衣服的?”
“缝补一下便好,无碍。”
“你若不嫌我手拙,让我试试如何?”
苏逍有些愕然,扶疏自然的绕到苏逍身后,宽衣解带,褪下白袍,只余一件松松系着白色单衫,而后解下身上的银缎披风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温文尔雅如他很配合的由着她摆弄,自始至终春风和煦的黑眸柔情似水的望着她,眼底却似乎有一抹化不开的悲凉。
夏桑欲盖弥彰的张开手掌遮在眼睛上,从指缝中看着他们笑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马车上有一雕花竹箧,里面码着各色丝线锦缎及绣花针剪刀等女红之物,女子有此物件并不稀奇奈何出现在扶疏手中多少让人感觉格格不入。
芊芊玉手用撑子撑好白袍,挑了一根银白丝线靠在榻上一针一线的绣了起来,纤细的指不时抚弄着额角掉落的发丝,长睫如蝶翼一般微微扇动,那是他们不曾看到的模样,映着火光不施粉黛,娴静温婉。
夜幕沉沉,竹叶窸窣,暗香浮动,苏逍在旁看顾着火势间或侧目看着身边为他缝补衣袍的她,夏桑竟瞧出几分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之感,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他们是夫妻。
简单用过晚膳,夏桑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她补好袍子,满意的看着用银线绣好与袖口纹饰别无二致的云纹,炫耀般的递给他询问道:“可还看得过去,好多年不动针线手都生了。”
苏逍指尖摩挲着凸起的云纹,她离他极近,独属于她的兰花清香丝丝入鼻,他情不自禁伸手覆住她拿衣的手,一个用力把她扯入怀中,扶疏不妨连带着白袍整个人依力顺势倒在他的臂弯中。
她抬头惊愕的望着他,对视上她的剪水黑眸他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收紧手臂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隔着薄薄一层单衣,依稀可以感觉到他温热正常的体温,精瘦有力的胸膛,沉稳规律的心跳,那是正常人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却让她有种欣喜若狂喜极而泣的冲动。
没有挣扎做徒劳之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心口烈火烹油般灼热煎熬,那是把她推入地狱燃为灰烬的绝望,如果臣之还活着,她现在的样子……
她背负了太多的杀戮与仇恨,她曲意逢迎,八面玲珑,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她声名狼藉人人得而诛之,他肯定不会喜欢现在的她了,他会不会怪她?
苏逍忽然问道:“漱儿,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扶疏想了想:“平常人的生活,便如当下。”
“当下?”轻柔宠溺的反问,低哑的声音撩拨着她舒缓的神经,清冷的眸子透出异样的光彩:“若是可以片瓦遮风雨,粗茶淡饭,写诗作画,绣花烹茶,抬头……”
她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可再闻,后面呢喃不清的半句话只有她自己知道,睁开眼睛清冷的看着苏逍道:“我想要臣之回来。”
苏逍拥着她的力道慢慢加大,他不能再等了,他要寻个合适的机会让她彻底相信他没有死,如此才有了名分好好照顾她。
子时,空旷的大殿寂静如水间或两声刻意压抑的咳嗽声,灯花无人剪,烛光摇曳不定,入夜之后,空气粘稠令人焦灼。
银甲黑衣几名暗卫腰间皆配着一把短剑,剑锋之上血迹未干,一滴一滴猩红的鲜血滴在靴子上氤氲不见:“何家巳毒门一百二十三人皆已毙命;二公子昨晚亥时三刻入相府,丑时方出;陈府申时之后撤走了一半的暗卫;金陵暗卫近半折损全身溃烂已成白骨。”
上首之人拨弄着手中的茶盏,只闻瓷器碰撞的轻微声响,灯花爆灭,纱制灯笼内的蜡烛灭了两个,殿内不由暗了几分,他披着鸦青披风腰间挽着一个紫玉箫缓步起身走到那名暗卫旁边,银白的面具勾勒出下颌完美无瑕的弧度:“继续。”
“神殿遇袭一事是属下失职。”
“还有呢?”
那人冷汗涔涔,不明所以,抱拳下跪:“属下愚钝,还请明示。”
“巳毒门何家二少何靖以身饲蛊,想必二公子很感兴趣。”他手指摩挲着紫玉箫,扔在地上一枚玄色玉佩,修长的手指拍了拍他的肩头,“神殿遇袭确实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毁尸灭迹,很好。”
那人死死握着剑柄,精瘦有力的手臂青筋暴起,何靖寸步不离身的玉佩让他心如死灰,瞬间如坠冰窟。
豆大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肌肤缓缓流下,内力的压制膝盖似有千斤重动弹不得,嘴角开始渗出缕缕血丝,剑未出鞘,紫玉箫瞬间翻转,点点红梅绽放,人死灯灭。
白色的绢巾仔细擦拭手上的血迹,瞥了一眼一言未发的其余几人:“一切照旧,把何靖送给二公子,若再敢忤逆大人的命令便不是死可以轻易解决的了。”
“是,属下会处理干净,还望小公子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我等绝不敢有异心,誓死效忠大公子,锁魂使大人。”
“大人不日便至金陵,你们好自为之。”
出了大殿,月朗星稀,夏桑翻身上马,伸手摘下了覆在脸上的银色面具,阴厉肃杀之气尽退,风流俊朗的面容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容摸了摸马鬃:“踏雪,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你说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呢?”
第32章
如此徐徐行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方至金陵地界, 她的身体在苏逍的悉心调理之下好了不少,虽依然虚弱的拿不起比杯子更重的东西但总算感觉不到疼痛了,期间她给毓儿、哥哥写了一封信报平安。
不知是不是因为药物作用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苏逍则在旁下棋看书, 偶或处理一些密信,她越来越感觉他与臣之相似的可怕, 一些不为人察的细微习惯简直一模一样,比如誊抄之时若有错笔必然整张纸作废, 比如喝茶只喝温茶, 比如收剑时习惯性反握的动作, 比如他对她真正的喜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