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今本以为今天要自己回家,却不料在私塾的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她认识这个车牌号,是五条家的车。
一名女佣从副驾位走下了车,来到了冬今的面前。
“星野小姐,夫人请您喝茶。”
……
银座,茶室。
五条夫人坐在红木质地的椅子上,冬今坐在她的对面。
穿着和服的优雅妇人似乎并不着急与她说些什么,反而任凭茶室的服务生展示着茶道的艺术。
过了半晌,服务生终于离开了包间。
五条夫人终于开口了:“冬今,明天有加茂夫人的茶会,你和我一起去。”
她执起一只白瓷茶杯,嗅着浅浅的茶香,并这样通知着冬今明日如何安排行程。
冬今望着她,没有触碰面前的茶杯,眸色里充满了为难。
五条夫人看出她的想法,于是问:“怎么了?”
冬今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抱歉,夫人,明天我还要上课,应该没有时间陪您……”
她的话勉强说了一半,但看到五条夫人的面色有所变化之后,就没敢继续说下去。
五条夫人对她说:“茶会是必修课,你嫁给悟以后,这些世家之间的关系,都需要你去打理。”
“夫人,我知道这是您的好意,但……”冬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说出真心话,“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下个月就是复考,我需要很多时间去学习。”
她愿意和五条悟结婚,但不代表她愿意嫁进五条家。
她会成为五条悟的妻子,但不会为了五条夫人的头衔而迷失自己。
五条夫人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拒绝,望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冬今,你真的打算嫁给悟吗?”五条夫人好像理解不了她的拒绝,于是问她,“你的年纪本来就比他大一些,这样任性的话,怎么能坐稳‘五条夫人’的位置?”
“夫人,我不是任性,”冬今很认真地说,“‘五条夫人’这个位置,我确实很难胜任。”
五条夫人端庄的面孔很罕见地愣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新奇的发言。
她放下茶杯,然后语重心长地说——
“悟现在还很年轻,未来的时光里他会面临无数更年轻的诱惑。”
“如果你没有能力坐稳这个位置,就可能会被其他女人取而代之。”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生下了六眼,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不要忘了,你和我不一样,我的丈夫并不是六眼。”
“夫人,您多虑了,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冬今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只是想去东大念书。”
五条夫人完全理解不了她的说法,反驳道:“你已经嫁给了悟,学历这种东西只是装点身份的手段,你可以去美国或是英国读更好的大学,这只是钱的问题,都不重要。”
冬今:“夫人,这很重要,这是我曾经的遗憾,我想弥补它。”
很多年前,她为了五条悟放弃了去东京念书的机会。
现在想来虽然没有什么怨言,但终究还是觉得十分遗憾。
她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并且努力做到最好。
“我要先成为最好的自己,才能成为最好的妻子和母亲。”
听到她的话,五条夫人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很久远的记忆,久到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那个曾经毕业于东大法学系且风华正茂的律政佳人,已经被京都本家的漫长岁月尽数消磨了。
-
冬今在银座的茶室里坐了很久。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去,东京的霓虹灯缤纷亮起的时候,她才告别了五条夫人。
她婉拒了五条夫人邀她同乘的好意,自己坐地铁回家了。
现在的冬今,已经不再害怕拥挤的人潮,也能在东京这座由玻璃和钢筋混凝土搭建的巨大怪物中,很好地生活着。
错过了晚高峰的东京地铁并不拥挤,甚至还有零星的空置座位。
冬今坐在地铁的普通座位上,望着停车间隙时出现在车窗外的彩屏广告。
时尚美丽的模特举着一根玫红色的唇釉,朝她露出一个很美丽的微笑。
这一刻,冬今突然就回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和五条悟坐地铁的事情了。
那时的五条悟刚上高专没多久,还没有和她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褪去了幼年期的包子脸,变成了一个身量修长的少年。
虽然不及现在的身高,但也超过了一米八,在日本人中依然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带她偷偷溜出了本家,没有打扰司机,而是乘着地铁去了京都的商业区。
他们没有算好时间,刚好赶上了晚高峰的时段,地铁里归家的社畜们人挨着人,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挤成相片。
五条悟会把她护在角落里,彼时还略显单薄的肩膀为她撑起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间。
有时,冬今会很想念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他的肩膀没有现在宽,个子没有现在高,但他的腰比现在更细一些,他的烦恼也比现在更少,语气中的桀骜不驯更是不加遮掩。
下颚线的棱角还没有变成如今这样刀削般的模样,反而带着许多柔软的胶原蛋白,捏上去的手感更好。
只是时光匆匆如流水,从不回头,再怎样怀念,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