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何屿渡把手机递给他,装着坚果的纸袋放在床头柜上,问道,“这火是怎么回事?明棠做的?”
“还好。”明霁开口,嗓音低哑。
他有些不适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明棠拿着木雕来的。和你猜想的一样,那个木雕被划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全是横七竖八的刀痕、刻痕。”
何屿渡想起了明霁手里那块木头,方才救人的时候时间紧急,也不知道是落到哪里去了。
或许被烧了也不一定……
明霁继续道:“一开始他只是在跟我说话,不知道他拿什么药给我闻了,我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就是现在。
他都是从医生的嘴里才知道,自己住的病房起了火,是何屿渡把他救了出来。
昏迷前的一瞬间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如果何屿渡在,看到那个被划得面目全非,只能隐约看出个人性轮廓的木雕像时,肯定会气得揍明棠一顿。
如果何屿渡在……就好了。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听到了他的祈求,心生垂怜。
何屿渡真的来了。
明霁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绪,像那晚他拖着伤痛的腿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淋了好久的雨,终于看到眼前出现一座庄园。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竹边台榭水边亭,有枝头新绿一重重,暮色四合,雨珠顺着屋檐一颗颗连成线,长廊脚边的感应灯却随着他走过的一步步,接连亮起。
像是在告诉他,这条路是对的。
向光而行,走下去。活下去。
他的视线落在何屿渡的手背上,那里皮肤的颜色有些发红。
“你的手受伤了?”
“没事,已经上了药了。”何屿渡把手往后藏了一下。
明霁皱眉,语气不容拒绝:“给我看看。”
何屿渡只好把手伸过去。
那是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指节上有一些细细的瘢痕,因为常年握笔,中指上厚厚的茧微微突出,指腹也有一层薄茧,再加上此时手背上发红的皮肤,这只手看起来实在不算好看。
何屿渡抿了抿唇。
那点烧烫伤其实不算严重,没有起水泡,只是看起来发红得有些严重。
明霁的视线落在他虎口处一个像心形的瘢痕上,手指也抚摸了上去。
他无意识的行为却让何屿渡心头一颤。
何屿渡不自在地缩回了手,只觉得那点肌肤的触碰比火还要灼热,让他的心都跟着发烫了。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们谁也没说话。
许久,明霁才开口道:“何屿渡,你又救了我一回。”
他说:“现在,是我欠你人情了。”
明霁的情绪是真稳定,遇到这样惊险的火灾,醒来却仍旧谈笑自若。
何屿渡却没有他这样的好脾气。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何屿渡甚至被他气笑了,“你非得跟我算这么清楚是不是。”
他指指床头柜上的坚果:“是不是除了核桃,其他东西你还得算钱折给我啊?”
“那我每次来看你,油钱是不是也得算上?”
明霁说一句,他能回好几句。
“咳咳……”明霁咳嗽着,眼里笑意却更深了,“是你一开始要跟我算得清清楚楚,要跟我扯平的。”
何屿渡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收了明霁十万块转账后说的话。
“从一开始就没有扯平。”他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捻了捻手指,“那十万块,我捐给希望小学了,以你的名义。”
明霁愣了一下,又听到何屿渡说:“所以你还欠我一笔住院费,是不是也得算上?”
明霁不接话,他看向了床头柜上的纸袋:“你给我买了什么?”
“核桃、腰果、碧根果、夏威夷果、榛子还有巴旦木。”何屿渡一一细数,拿手机点开支付信息看了一眼,“承惠250。”
“骂我呢?”
何屿渡面无表情,心里非常不爽:“你要这么觉得,我也没有办法。”
明霁是真拿他没办法。他点开手机微信,给何屿渡赚了一笔钱过去。
何屿渡点开聊天窗口一看,520。这个特殊的数字让他一下失了言语。
他的耳根有些发烫,像是还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灼烧感似的,脸也发烫。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家被烧了的事,怎么都不跟我说?”
“你今天在忙。”
房子是昨晚烧的,火势得到控制以后,明霁才接到消息,然后就是让商榷和万殊去处理这件事,配合警察做笔录……就算跟何屿渡说了,也无法改变房子被烧了的既定的事实。
明霁神色冷然,眼神沉沉。
只是他没想到明棠会这么疯,会跟着警察找到他的医院来,会在医院纵火……
“医院已经不安全了。”何屿渡看着他,皱起眉头,“你家也被烧了,你……”
他迟疑了一瞬,才慢吞吞地问道:“你要不要去我家养病?”
明霁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了,他手上的固定支具已经拆了,腿上也换成了固定用的穿戴支具,穿脱都很方便。
只是他之前对外宣称“半身不遂”“昏迷不醒”,要靠医院帮忙隐瞒,医院也清净,所以他就一直在医院修养。
现在出了火灾的事,明棠也知道了他的住院信息,他确实不适合再在医院养伤了。
但明霁,只有万彩栖云那一个家,却不止那一栋房子。
他想了想自己名下那些空置着几乎没怎么住过的没有人气的房子,然后想了想那天晚上看到的园林,那座大隐隐于市,仿若桃花源一般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