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二同人)[古二]此身吾身(98)
沈夜很明显不想去回应自家友人发作的恶劣性格,他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在瞳的身上逗留,以一种如有实质的缓慢掠过谢衣和华月,最后落在了虚空的某处。
“此事事关我烈山部族,本座与沧溟城主相议后,已有决断。与心魔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然而对如今的流月城,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等待——本座,已与砺婴达成协议。”
说到这里,沈夜面上的古怪神色越发明显了,他皱着眉,眼中的沉郁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沉默片刻。
“……七日后,本座会向流月城所有高阶祭司,宣告此次决议。”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摊开在面前的手掌。
“本座要你们将这消息散布出去,这七日内,流月城中有何异动,你们只做未闻。而七日后,本座希望——不,七日后之事,暂且不提。”
“属下遵命。”
华月和瞳一前一后离开了大殿,谢衣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沈夜也没有说话,师徒二人站在大殿内,气氛因为这难得的沉寂,而渐渐尴尬起来。
最后,是沈夜先开了口,他看着自己的弟子,沉声问。
“谢衣,你是否有什么话,要对本座说?”
“是。”
谢衣犹豫了下,跪在了地上。
“师尊,我们烈山部身为神农后裔,怎能与心魔沆瀣一气,戕害下界黎民?!还请师尊收回成命!”
沈夜打量着自己已经成长的弟子,话题忽然一转。
“谢衣,你拜入我门下,已有几年?”
谢衣有些不明所以,却仍是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
“弟子十一岁拜入师尊门下,如今已近十一年。”
“这十一年来,你随在本座左右,还看不清烈山一族如今究竟处于何等境地?”
沈夜轻轻一笑,原本伸出的手慢慢握紧。
“如今神血至多只能支持百年,五色石也行将燃尽,虽已能破开结界前往下界,然而如今连洞天也已经多有浊气。”
他看着谢衣,眼中浮起了清晰可见的沉痛。
“谢衣,本座对你,很是失望。”
谢衣抿了抿唇,脸色慢慢苍白起来。
“……可是,师尊!残害下界百姓,让整个烈山部都成为半人半魔的怪物——”
“……谢衣,为师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沈夜打断了谢衣的话,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无论尊严、正义、信念还是坚持,都只有在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才具有意义。”
谢衣这一次沉默了太久。
太久。
他垂下眼睫,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伏下、身对着沈夜深深一礼,而后在自己师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而渐渐冷凝的目光中,慢慢站起身。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面色苍白如纸,眉头微微皱起,褪去了在这一年里自谢一身上习得的温和柔软,整个人显出固执的坚持。
“……师尊,请恕弟子无法苟同。”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一般,眼中带着明知不可为却仍然一意孤行的执拗,渴盼着那微渺的希望——希望,自己敬爱的师尊,能够和自己的想法产生共鸣。
“弟子以为,再精密的偃甲,毁去后还能重造;而生命,哪怕是虫蚁,也只能活上一次——无法复制,永不重来。”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平白冒出些柔肠百结的叹息,转瞬即逝。
谢衣不闪不避地迎上沈夜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的目光,声音中难免带上了几分强硬的质问。
“师尊,我们怎能用别人的苦难和性命,来交换一线渺茫希望?!”
整个大殿内,只剩下了谢衣的声音。
沈夜没有说话,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唯一的弟子,得到后者毫不避让地盯视后,他反而挑了挑唇角,笑起来。
“呵……”
谢衣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下,遮在衣袖中的手攥紧成拳。
沈夜唇角的笑纹消失不见,眼中的神色即便是对着自己唯一的弟子,也毫不吝啬地流露出饱含恶意的轻嘲。
“谢衣,今日换了你是大祭司,你也会做和我同样的选择。”
他微微眯了眼睛,伸出手。
“若你还想不通……那不妨,于本座一战。只要你赢了,整个流月城便由你裁夺。但若你输了,便从此不得再有半分异议,否则本座决不饶你——本座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师尊!……弟子怎能对师尊兵刃相向?!”
“本座只给你一次机会。要或不要,你好生思量。”
“……弟子万死……请师尊恕弟子僭越。”
谢衣抿了抿唇,缓缓拔出自己的长刀。
谢衣披着满身的月色,回了家。
谢一看到他的时候,以往总是生机勃勃的青年显得那么疲倦,那么虚弱,脸色苍白到好像下一刻就会没了呼吸。
他给了想要站起身的青年一个紧紧地拥抱,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揉进他的怀中。谢一身上那种特别的,轻易就能让人平静下来的温和和冷静,再一次发挥了作用,谢衣轻轻舒了一口气,原本复杂难言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他微微松了手臂的力道,以一种温柔的姿态环抱住谢一,将自己原本埋进他肩窝的脸抬起来,将下巴枕在他的肩膀。谢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谢衣的发顶,顺着他披垂的长发落到他的脊背,无比亲昵地拍了拍。
“没事的。”
他侧了侧脸,轻轻地吻了吻谢衣的脸颊,眼中一片温柔,心里更是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