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契约(45)

“对上玄天冰有把握麽。”东离碎天沈默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林易轻轻笑了笑：“拖住他让你们逃跑还是可以的。”

“我不……”东离碎天的话却被林易温柔置在他唇上的一根手指挡住。

“你要逃跑。”林易平静地说：“不仅是你，弥月，离隐，都要走。”

东离碎天神色复杂，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那你呢？”

“我答应过西门撼野，保护你们。”林易笑了笑，简洁地说。

“我不需要你保护。”东离碎天表情冷凝，转过头去。

“碎天。”林易摇了摇头，拍了拍少年有些僵硬的肩膀：“我刚才，看到小洛了。”

东离碎天猛地看向了林易，黑色的瞳仁里神色驳杂，似乎一时说不出话来。

“玄天冰是他的师傅。所以，你们先逃，我未必就会死的。”林易耸了耸肩，神色轻松。

“他已经不认识你了，林易，从金鳞被取下来的那一瞬间就不认识了。”东离碎天一字一顿地说。

林易低头望著自己的指尖，沈默了半晌，才低声说：“我总是觉得，他还会记得我的，哪怕只有……只有一点点。而且就算他不记得了，我也不能，也不想离开他。如果我走了，再想找到他恐怕真的是千难万难……我赌不起，真的，赌不起。”

“你赌得起你的命麽？”东离碎天冷冷地截断了林易的话。

林易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两个人也不知沈默著站了多久，东离碎天忽然低声说：“你知不知道我爹是怎麽死的？”

林易看向东离碎天摇了摇头。

“他是为了保护我娘才战死的。”东离碎天抬头望向远处，语声第一次轻柔得好似梦呓：“我小时候，总是会自己一个人悄悄想象那时候的情景……我爹身受重伤却依旧挡在我娘面前，浑身是血，眼神坚毅……我那时觉得特别骄傲，因为我爹和我娘是那麽相爱。”

“我觉得爱情就应该是这样的。”东离碎天在昏暗的光中，面色带著种执拗：“同生共死。”

“我之前还想，或许我们也可以这样……”少年白皙的面色此时显得全无血色，那双剔透的黑玉色瞳仁有些寥寂黯淡。

林易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看著东离碎天背对著他，安静地走开了。

──────────────────────────────────────

……

“北堂离隐，你在做什麽？！”东方弥月在洞穴里惊讶地叫了一声。

林易闻言跟著东离碎天走了进去。

只见北堂离隐靠著墙坐在地上，刚才还倚坐在墙角的西门撼野却已经不知所踪，地上是一滩豔红的血。而东方弥月则惊愕地站在原地，手指指著北堂离隐。

“怎麽了？”林易疑惑地皱了皱眉：“西门大哥呢？”

“你，你问他。”东方弥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生硬地说。

“怎麽，我饿了，不行麽？”北堂离隐懒洋洋地抬头，表情平淡冷漠，紫发上却沾著赤红的鲜血。

“然後你就……你就这麽把西门大哥吃了？”东方弥月的眼睛睁大，满脸的难以置信。

北堂离隐猛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他是我的人！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他都是我的！”

“可是，可是西门大哥还没死，你就，你就这样把他生生给吞了……”东方弥月喃喃地说，面色苍白到了极点，显然是很不适应这种场面。

“他马上就要死了。你们既然没有让他活的意思，又干吗还要假惺惺的。”北堂离隐神色扭曲得可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我们说过的，我们说过的……”他的语声渐渐微弱，黑色的桃花眼里带著种病态的偏执。

“弥月。”林易制止了还想再说什麽的东方弥月。

东方弥月脸色发白，转头跟东离碎天一起走了出去。洞穴里面，只留下林易和近乎癫狂的喘息著的北堂离隐。

林易叹了口气，刚要说什麽。

却被北堂离隐生硬地截住了：“你不用说了。”

林易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其实我不恨你们。”北堂离隐低声说：“这是他做的决定，不是你们的。”

林易只能抿住嘴唇沈默。

“其实他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北堂离隐轻声说：“他注定不能只属於一个人，他在选择做三个人的好大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成为一个好情人的权利。”

林易点了点头，坐在了北堂离隐的身边。

洞穴里满是血腥气，两个人静默不语著。

“其实我知道，他永远不是我的，我只能这样……我只能这样……”北堂离隐梦呓般喃喃地低语著：“这样，我们就一辈子都不分开了……再也分不开了……”

林易转头，看到北堂离隐已经化作了一只半米大的紫玉色小老鼠。

柔软光亮的皮毛，毛茸茸的长尾巴。

黑漆漆的小眼睛中，泪光四溢。

黑暗中，一只老鼠在静静地流著泪。

这种场面，不是滑稽，只是悲伤，浓烈到极点的悲伤。

────────────────────────────────

（十五）

“轰隆隆”一片片巨响铺天盖地的轰然巨响，整个山体都在剧烈的颤动崩塌著。

林易把西门撼野那把巨型战刀抱在胸前，神色肃穆沈静，战刀上暗红色的诡异花纹映在他亮银色的剔透瞳仁里，显得整个人充满了冰冷的杀气。

东离碎天低著头，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白色的衣角狂暴地舞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