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怀(147)
这才真是虎落平阳,无奈。
“邓大人去提督衙门赴宴,所有地管带都去陪李中堂了。你先睡吧,邓大人不讲究,待人最和气不过。他回来的时候你别睡得像条死狗!”
老许伯边走边摇头说:“若不是邓大人点名要你今天晚上陪他,才不放心放你个生瓜蛋子伺候大人。”
云纵见老许伯如此吩咐,心想趁了邓大人没回来,先睡上一觉。
他自信平日睡觉还算轻,拉开铁门铺好被褥,那被子虽然有些潮味但却十分干净,比起那臭气熏天的水手舱,这个地方可是天堂了。折腾了这两日都没能睡个安稳觉,云纵躺下就睡。睡得正香,就听见耳边爆起一阵狗叫,云纵吓得惊醒,眼前竟然是一只大狗的脸,吐着血红的舌头,云纵猛然坐起,惊魂未定,抬头时邓大人已经立在他面前。
“倦了?”邓大人解下那绛红色地披风扔在一旁,云纵揉揉眼站起,接过邓大人手中的官帽,接过指挥刀。
心想还好,这些事他在家里也伺候过父亲。
邓世昌坐在茶几旁,云纵摸摸茶壶说:“我去打些热水。”
“不必!就它了!”邓世昌倒了碗凉茶仰头喝下,一点也不考究。
手里把弄着茶杯,邓大人深锁眉头一脸愁容,想是在提督衙门陪李中堂吃的这顿酒并不尽
太阳犬摇着尾巴挤过来,蹭到云纵腿上绒绒痒痒的感觉,云纵借机踢了那只吓醒他的死狗一脚,太阳犬对了云纵“汪汪”狂吠几声,又被邓世昌一个严厉的眼神逼视着呜呜地叫着躲开。
“你睡吧,熄灯,我出去走走!”邓世昌起身出门,并未披披风,孤零零地影子随在身后向舱门而去。
云纵紧随其后,走出不到两步,邓世昌停了步子拦阻道:“不用跟来,我想静静。”
云纵心想也好,这又不比在原大帅跟前地谨慎,也不似伺候父亲处处留心,邓大人不让跟去伺候我也不随,于是熄灯回到自己的床铺躺下,只那只不会说话地太阳犬摇着尾巴追了邓大人离去。
云纵缩回到自己的铺位上睡下,伸伸腿松一口气,总是睡到舒适的床铺上。
脑子里胡思乱想如何能在靠岸时从大东沟逃离,就听一阵“汪汪”的狂吠,那只讨厌的太阳叼住他的辫子往外拉,恼得云纵挥手去打它,而腕子又被那死狗咬住,慌得云纵大喊:“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一阵匆乱的脚步声,官舱内灯火通明,荷枪实弹的亲兵奔了进来。
老许伯看了打在一处的云纵和太阳犬,又气又恼地骂:“闹得什么,想挨鞭子了?”
云纵气急败坏地说:“老许伯,您看这只狗,好好的它发疯咬我。”
“哎哟,你看看你,睡到哪里了?不是对你讲过,这高起的地方是你放铺盖的,旁边那块儿是它睡觉的地方,你占了太阳的窝了!”
第二卷 9 欲将心事付瑶琴
太阳犬得意地甩甩尾巴扬扬头,在云纵铺好的被褥上转个圈卧下,头埋在了爪子间懒懒地趴下。
云纵啼笑皆非,如何也未曾料想到他的铺位竟然同狗的铺位接在一处,原来这狗同他一等的待遇。
众人指着云纵笑到腹疼,忽听到舱外一阵清泠泠的箫声飘来,那箫声时而低亢深沉,时而婉转盘旋而上,,慷慨激昂时发出金属铮琮之声,侧耳聆听时又如孤鸿冷然飞度雾气清纱,哀婉处如泣如诉,似有无限心事积压心头无从宣泄。
“是邓大人,一定是邓大人在吹箫。”时而,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是邓大人,今天是不是邓大人心情不好,今天的萧曲真悲伤呀!”
云纵脱口而出:“《满江红》!岳武穆的《满江红》!”
一语出口,心却忽然间震颤,几步跟出船舱,只见苍茫夜色下大海黑色的波涛翻涌,远处军舰上点点灯火阑珊尽在浪中摇散,而那箫声就在海涛和夜色中飘荡,如激起了海浪阵阵拍来,只是寻不见吹箫的人在何方。
“大家都散了吧,邓大人心里不舒坦。今天在提督衙门,邓大人为了对日宣战之事顶撞了李中堂,险些被摘去顶戴花翎,是众位管带大人和丁军门力保才被李中堂恕了……”一位亲兵叹气道。众人唏嘘声一片,牢骚满腹,各自散去。
云纵回舱拿起邓大人那件绛红色的披风寻了箫声而去。
船舷处,邓世昌大人倚靠在炮台下吹着箫,神态惨然,眼眶中蓄泪,莹亮处如天上清凉凉的星光。
云纵轻轻踱步过去……3Z中文网,手机访问,zZz.com。将披风搭在邓大人肩上。
箫声中断,侧眼看了云纵,曲声又从指尖流溢,那本是一双操刀打炮的大将之手,却吹出此等苍凉悲愤催人泪下的曲声。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云纵和着萧曲低声浅唱,却也是不无动情。
箫声嘎然而止。邓世昌手中紫竹箫一横,侧头打量云纵惊诧地问:“旁人听了这《满江红》。多是想岳武穆那阙怒发冲冠凭栏处,因何你要唱起岳武穆的这阙昨夜寒蛩不住鸣?”
云纵这才自嘲地一笑道:“小的昔日在军中伺候地大人曾唱过,小的就记下了。见大人踌躇满志,似是一腔报国热血慷慨,却无人能懂,就不由想起这歌词了。”
邓世昌起身。掸掸袍襟转身回舱,一边询问着云纵的籍贯家世。
回到官舱,邓世昌却不肯入睡,在书案前坐下回着家信,云纵在一旁研磨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