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月(176)

“官家在问话，蒙了官家宠幸四次，如何还怀不出龙种？”一名太监狗仗人势的在一旁叱问这名婉容。

“生不出孩子，空生了那肉有什么用？打！”赵构喝骂。

岳云躲闪不及。

冯益摇头低声嗔怪：“都是岳元帅早朝后多嘴提到了立储的事，令官家想起隐痛，责怪娘娘们没有为他产子，丢了皇家颜面，让世人耻笑，这才把后宫拖出来严惩。”

岳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赵构如此残忍也是令他骇然。

“岳云，抬起头，到朕身边来。”赵构招呼他说。又挥手让将这些宫娥婉容拖走。

赵构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岳云，清俊的摸样，眉宇间流着英气，一双乌亮忽烁的鹿眼还是湛澈魅人，高挑的鼻梁，薄唇间露出几份坚毅，少了几年前青涩的神态。神情间虽然有些恍惚，见了赵构露出笑意说了句：“等得归心似箭了吧？”

岳云忽然崭露了笑靥，笑得绚烂亲切。

赵构也吐了口一天的郁气，吩咐人赐座。

边打量岳云心里边想：“难怪岳飞要嘲讽朕没有子嗣，难不成有个云儿他就如此的得意炫耀？”

“适才月儿在铜亭配料？”

“是，月~~长公主在陪微臣说话。”

“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可是都入了眼了？”赵构忽然狞笑般问，嘴角挂了丝邪佞之气。

民贵君轻

岳云心里乱跳，不知道赵构指的是什么。

“食色，性也！”赵构感叹说。忽然问岳云：“会卿，可知何谓为人臣之根本？”

岳云偷看赵构一眼，今天宫中的诸事都令他奇怪。

“回官家，为人臣的根本四‘忠君报国’”。

“那朕要再问卿家，会卿以为，‘忠君’和‘报国’哪个在先？”赵构一句话，岳云心里暗自揣度，若是他说，自然是“报国”为先，“忠君”次之。

可若是直言说，官家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岳元帅素来家规严谨，颇有威名，连这个都没有叫给过卿家？”赵构的话里充满嘲讽。

岳云慧黠的目光一转，低头拱手规矩的说：“家父忙于军务，自从军以来，微臣随祖母都是辗转于金人的铁骑下逃难数年。”

赵构心里暗笑，这话分明是说他自己愚鲁少教训了。

“不过，虽然家父不曾有机会开导微臣，倒是孟夫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岳云的话还明白，当然国家比皇帝重要，只是这小鬼头聪明的很，借了圣人言来吐露心迹。若是他驳斥岳云，反是驳斥了圣人古训。孟子的后面还有一句，就是“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诸侯为大夫。”就是说得民心的能当皇上，得了皇上欢喜的只能当诸侯，得到诸侯欢心的只能当个大夫。

赵构仿佛被奚落了一番，本来是要威慑岳云，让他知晓厉害，懂得顺了圣意而行才有他的前途，也好让岳云回去把这些意思转告给他父亲岳飞。却不料这一天分别在这父子二人面前触了霉头，心里不快，面色还是随和平静的说：“我会找卿来宫里，无非是为了月儿的事。听说巩家庄被金兵洗劫了，那巩姑娘也下落不明了吧？”

岳云一惊，官家如何会知道这些琐事。

赵构呵呵的笑笑说：“朕的江山社稷臣民，朕如何会失察？不过会卿不用难过，女人如衣裳，哪里不能有。既然来了，朕新从民间得了些美人，就赏赐卿家几个。”

话音一落，冯益公公带来一排六位美女，年龄都在十四、十五上下。生的江南美女的明眸锆齿，温婉美丽。

岳云慌忙谢恩说：“微臣多谢官家美意。只是官家，臣~~~~”

“哎~~~会卿你慌什么？淮西大捷，岳元帅隐去了会卿的大功，朕赏你几个美人伺候你也是应该的。”赵构眉目微挑轻蔑的说：“再者，岳元帅向来在乎子嗣，会卿为岳家长子，如何不该为岳家早日延续香烟？”

“官家~~”岳云刚要再去谢绝赵构的美意，赵构却拂袖而去，冯益将岳云拦在殿中，关了殿门。

月而闯到赵构的寝殿中，又急又恼的哭了问：“九哥，你这是何意？岳元帅若是知道此事，会打死云哥哥的，云哥哥他什么也没做。”

“年少轻狂，恃才傲物是最要不得的，不早些教训他，要等到他日后弑父弑君吗？”赵构狠狠说。

“九哥，九哥也上疼爱云哥哥的，九哥为什么这么对他？”月儿哭跪在地。

赵构苦笑了抚弄手中的凤兽暖炉说：“因为喜欢，所以自己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岳飞在驿馆本对岳云这么久入宫未归有着疑虑，想托人去宫里打探，又苦无门路。

这时候冯益带了岳云回来。

岳云一脸的黯然，神色不定的样子，岳飞隐约觉出有些不祥。

冯益一脸诡异的笑说：“岳元帅，令郎果然是少年风流。官家今天兴起，赏了小官人几位美女玩耍。不想小官人贪恋花丛，任性玩闹，误了回来的时辰。”

冯益又颇有深意的对身边的岳云说：“小官人，今日劳累了，补补身子要紧。”

说罢边吩咐将赵构官家赐的补品放下。

岳飞一阵羞愤，岳云却无语相对。

送走冯益，岳飞凝视着岳云，久久不说话。岳云也缄默不语，有些事情真是有口难辩。

“有什么话要说？”岳飞问，如剑的目光逼视岳云。

岳云仰起头，高傲而含了泪光的眼神望了堂梁上那张他关注了两日的高高的蜘蛛网，一只蜘蛛正挂在一根纤细的细丝上垂在空中。他轻轻的撩衣苍然跪在堂屋里，跪在父亲面前，缄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