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113)
韦京年唇角向下,表情有些冷漠,“如果你见到这个人,事实就是如此呢?”
有车驶过,响起刺耳的鸣笛声。
在嗡嗡的耳鸣中,韦京年听见宁嘉青说:“我不信事实,我只信闻珏。”
第65章 伪善者
闻珏的左眼受伤较轻,只是右眼被外力重击,眼球出血,缝合后需愈合四个月以上,大概率会影响眼部功能,留下轻微后遗症。
等麻药消散,闻珏醒来时看到父亲坐在床边,轻轻叫了声:“爸。”
父亲的脸上终是浮现不忍,他长叹一口气,似妥协道:“送你来时也才十七,正是受人蛊惑的年纪……如果实在不想呆在这里,就回去吧。”
他声音低了些:“爸的身边只有你了,你弟弟还小,你爷爷他要不行了,大夫说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闻家几个兄弟眈眈逐逐,父亲比起几个弟弟,能力逊色一截。
如今能在闻氏有今天的地位,仰仗闻老爷子对这位长孙的厚望。
空气静默许久,闻珏点头,道歉先从他口中说出:“对不起,是我不懂事。”
对于儿子如此之快的回心转意,父亲欣慰地笑了,语重心长道:“你弟弟要是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也不至于如此顽劣,闹得我真是头疼。当初就是劝住你妈,真不该生下来……”
念叨完陈年往事,又告诉闻珏:“过几个月等你伤好全了再回京城,别让人糟了闲话。”
出院后,闻珏按照父亲的要求,住回了以前的公寓。
那段时间陆炡忙于法务考试,在图书馆熬到凌晨才回去。
拧开门时,一贯昏暗空荡的房子,传出灶火的温度。
很久没回的闻珏,竟站在锅前熬着奶油蘑菇汤。见他回来,笑着说:“备考辛苦了,吃点夜宵。”
陆炡来不及喜悦,看到他眼睛的伤,三两步走过去,想伸手去碰,又不敢:“这是怎么弄的?”
闻珏盛好意面,只说:“小伤。”
先不说被眼罩遮住的右眼,没作处理的左眼眼白全是红血丝,哪点都看不出是小伤的程度。
陆炡一再问他是怎么弄的,闻珏只好如实道:“我爸打的。”
对方一时无言,心里也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闻珏把餐食端到吧台,“吃完好好休息,别背法条了,不差这一晚。”
等陆炡用完宵夜,洗餐具时听到卫生间有声响。
走过去看到闻珏正对着洗漱台镜子,手里的电动剃刀嗡嗡响着。
闻珏从镜子中看了眼陆炡,什么都没说。
一手插进褪得发黄的头发,像深秋蔫掉的风铃草。剃刀贴着发根划过,发丝落在白色瓷砖上。
看着陆炡有些懵的表情,闻珏平静地说:“只是觉得先前的样子太蠢。”
眼看着镜子里闻珏稍长的碎发,被剃成贴着头皮的发茬。
他个高肩宽,五官深邃。
此时戴着眼罩,陆炡恍惚觉得他像一只打碎的窄口瓷器。随手理掉的头发,参差不齐的纹路,是碎片重拼之后的粗糙接口。
闻珏放下剃子,转头对陆炡说,“我要走了。”
“是这个男孩子啊——”
快餐店的服务员送上小食,瞥到宁嘉青面前桌上的照片,用浮夸的美式英语说:“我记得他!”
韦京年放下咬了一半的塔克,询问:“您见过他?”
他们在洛杉矶呆了将近三周,找一个黑户的照片信息简直是大海捞针。
一筹莫展之时,竟然是在某个教堂发放圣餐礼时找到的登记信息。
等到达费耶特街时,已经天黑。
两人一天没吃东西,在街头找了家还算看得过去的快餐厅,点了两份套餐。
忽然得来的线索,宁嘉青将照片递到黑人服务员眼前,“您确定没有看错?”
她的指甲指着青年的一双眼睛,“这个亚洲人有漂亮的蓝色眼睛,我记得很清楚,印象太深了。”
他给了服务员一沓小费,希望她能说清楚。
服务员心满意足地收起厚厚的美金,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
据她说大致是几年前的一个冬季夜晚,洛杉矶很久没下那样的大雪,积雪厚到没过小腿,所以记忆很深。
大雪持续了两天,店里客人寥寥无几。
她坐在窗边椅子上打盹,突然注意到街角长椅边站了个皮肤白皙的男孩。
即使穿着厚重的棉衣,也能看出他细细的脖颈和清瘦的体型。冷帽下的那双眼睛尤为漂亮,像一对海蓝宝石。
“他脚下放着一只老式行李箱,背着吉他箱,一直眺望远处,应该是在等什么人……”闻珏走了。
阿暹接收到闻珏的邮件时,他已经坐上渡往非洲大陆的船。
从上次碰见他的父亲来看望闻珏以后,阿暹没再见过他。
近两年来,闻珏总是会无故消失,少则一周,多则一个月,带回各样的照片和明信片。
有次从菲律宾回来后,闻珏拿来一盒东西,里面是冷掉的炸物,快餐店随处可见。
闻珏告诉他,这是来自贫民窟垃圾堆的佳肴——PAGPAG阿暹问他有什么特别。
闻珏说这些炸物的原料源于街上的垃圾桶,是富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
天黑时被捡出分类,天亮时洗净蛆虫。
裹上面粉调料,经过二次油炸,做成美味的食物,是贫民窟孩子们最大的蛋白质来源。
虽兜里没钱时,阿暹也捡过食物吃。但都是餐厅和烘焙店的临期食物,从没想过去翻垃圾桶里的剩饭,也不明白这种食物如何同“美味”沾上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