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131)
熊族灵力心法讲究一往无回以意御力,秦古将军奋力举斧,硕大战斧被他使的极其灵巧上下翻飞。
只可惜,这世上有一种绝对,叫做实力。
巨斧劈至眼前,云中大人不慌不忙挑眼微笑,右腕反拧竟将长弓撤回,右袖横飞如翼,袖底惊现短刃桐香。
刃身如水,剑意似霜。
秦古的视线突然被银袖短刃割成了支离破碎的残片,整个世界就此陷入静寂的深渊。天旋地转,只觉无数虚影飞掠而来。
老子…竟然就这样中招了?他趴倒在地,沉腐味道扑面而来,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幼年的黑熊秦古藏身于腐叶堆中,奄奄一息,睁着空洞的眼,倾听死神细碎人步点。并不恐惧,只是有点冷。
原来,生命这东西,绕了一大圈,欺山赶海跋山涉水,最终还是要回到原点的。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侧侧身,手摸到腰间,口中喃喃却发不出声来,只有鲜血不停涌出。
…小白…小东西,速速自行逃生去吧。
九三章
遥白小兽拼命挣扎。
秦古将军身形太过壮硕,将他狠狠压在身下,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这还不是最糟的,更可怕的是,抵达泾水陇野之后,遥小兽自作聪明,暗地里策划了无数次只身出逃计划。
这令茸毛控秦古将军十分恼火,亦十分难过。所以伤心之余凶性大发,一不作二不休,将遥小兽绑在自己腰甲上了。
此时云中君突然破阵现身,秦古将军力战不敌,重伤倒地,竟然还心心念念着我们魅力无边的遥小兽。
他勉力侧身,欲解开腰甲上的铁链,但无奈伤势过重,性命攸关,心有余而力不足。
辛辛苦苦从黑熊将军身下狼狈万分的爬出来,遥白小兽四爪早己鲜血淋漓,粗糙的泥石砂砾嵌入伤口,痛楚可想而知。
他趴在地上,昂起头,刚好看到蓝发银衣的男子背负长弓手持桐香,缈然起身,扶风直上,衣襟若舞如走龙蛇。
风华绝代的。绝决的,我的阿晋。
这一刻时间停驻诸神默言,纵是十倍痛楚亦变得微不足道。
遥小兽几乎是下意识的飞身而起,向那人扑去。向那个飘身于半空,浮云般上升的背影扑去。
阿晋…
世上之事三分在天七分在人,尽人事听天命亦有此说。只是天意残忍,往往人力远不能及。
遥白飞扑而起,又被颈下铁链硬生生拽下来。
他跌回地面,摔的极重。眼前金星流转耳畔轰呜不断,他摇摇晃晃撑起身来,其实是有些茫然的。
阿晋?我的阿晋呢?…
遥白眯着眼,努力昂头观望。半空那人己渐渐没入云端,四方朔风聚成泉样旋涡,苍穹广博,似有烟波千里。
他,正在离我而去。
这个认知在瞬间击中了遥白。他直挺挺跳起来,拼命扭身摆头意欲挣脱颈间铁链,仿己颠狂。
冲破迷雾般的层云,云中君止于清云之端,弧顶苍穹之下。
银色宽袖鼓涨成帆,风声低回细雨成烟。他垂了眼遥望林中残火,面色极淡,喜怒难辨,仿佛总有些索然,仿佛方才破金阵灭伏兵,现大神通于天下,也不过是些孩童戏耍般的无聊之举。
他横握桐香短刃,依然是那悠游散漫的模样,衣不沾尘,袖间似有花影。
侧颜独立意有萧索,他淡淡开口,语音冰寒“帝君明鉴,必要之时,本君一时可低数万雄师。所以,七日之约,还望帝君牢记。”
他却并不知道,那系在心间苦寻不得的少年,此时就在他足下这片焦土残林之中。
他不知道遥白小兽正与命运博命抗争,妄想使用蛮力挣脱铁链,颈间血肉模糊,满口腥甜鲜血。在巨痛和窒息带来的眩晕中,赤红了双眼。
他不知道那个少年正一遍又遍的嘶声唤他,喉咙己被颈间铁圈磨伤,五内如焚的呼唤变成了几不可闻的凄怆呜咽。
天旋地转,漫天铅色云朵仿佛巨石当头砸来,深林倒转天色做湖,遥白僵着颈骨,维持着仰望的姿势,视线却己模糊不堪。
云端之上的银衣男子背后扬起巨大的黑色羽翼,翅羽佩光,宛生水影。
阿晋呐…遥白喃喃而语,却无法发声。只觉无数血沫涌入口中,带来一种无法描摹的苦涩,让他全身抽搐,痉挛般颤抖。
阿晋,你离我那样远,又怎能瞧的见我?
我们所怀疑的追寻的永远,其实不过是种执念;我们所遗忘的丢失的美好,其实不过是场平淡的相伴。
可是阿晋,在我终于明白的时候,你却丢了我。
※
两君会面于泾水陇野中覆山下,魔君云中拒婚,狂性大发,负长弓横短刃,只身杀入千山伏阵之中。双阵齐发数将镇守,竟也不能留他片刻。
对千山将士而言,那薄如白冰色如灿银的宽袖即是死神的翼展,那似笑非笑微微眯起的紫瞳中聚拢了幽瞑之地最阴暗的风。
晨雨密而林幽,银衣轻而形逸,引桐香而若舞,刃光掠而命丧。
此役之中,巨熊族秦古将军身负重伤生死一线,金兽族省庭将军丧命当场,刃破眉心,死状甚怖。
此时,千山众将方才知晓,之前数战,两域互有攻防,战事如火如荼,其实魔君云中大人并不曾全力出手,直将这场两域倾巢出动的大战看做儿戏一般。
而他真正所求的,竟然只是一个人而己。唯一人而己…
这世间真是越发荒谬。
鸡飞蛋打大败而归的陧陵君惨白着张脸搬师回朝,怨气冲天鬼神绕路。可惜家中并无香花解语,却有只老虎夫人气势汹汹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