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谏:“前几天路过,看到熟了,就随手摘了几个,没吃完。你快点吃,吃完说正事吧。”
澹台莲州打量着岑云谏。
岑云谏盘腿坐在蒲团上,长衫的下摆都要摆得一丝不苟,他的发冠也纹丝不乱,擎天剑横放在腿上,双手以打坐的手势搭在膝盖上,低垂眼睫,视线落在火炉正在燃起的炭火上,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越来越像个神像了。
澹台莲州心想。
虽然岑云谏没有动,但是澹台莲州总觉他的身上有几分暴躁。
岑云谏忽然抬头,对外面空无一人的晴空某处说:“胥菀风,卞谷,退开,不要守在近处,等我走了再回来。”
澹台莲州吃完了桃子,把桃核扔进了炭火里,扬起一阵小小的火屑,他好笑地说:“你把他们赶走干吗?我们不是谈正事吗?还要避着人吗?”
岑云谏:“我和你说着,不想被别人看着。”
澹台莲州擦手,想起件事,冷不丁地说:“咱们又有一年没见了吧。过了年我就二十九了。因为我又老了几分,你觉得我丑了,所以你嫌弃看我吗?”
岑云谏脸颊绷了绷,答非所问:“你不是说要谈正事吗?”
澹台莲州这才笑起来,说:“哦,是哦。”
说不谈私事,就真的不说私事了。澹台莲州直截了当地转变了话题。
“建城之初,你还得多派几个修士过来镇守,而且人不能少。那地方毕竟凡人已经很久没有涉足过了,并不熟悉,起码给十个人?过个一百年就差不多了。这个投入有一些大,就算前后轮换,也得耽搁一个修士二三十年的修炼。”
岑云谏却捕捉到其中的一个词语:“一百年?”
澹台莲州:“一百年总要啊。我还觉得一百年不够。”
岑云谏皱起眉:“可是,澹台莲州,一百年以后你已经死了吧?你又不愿意吃我给你的灵丹,把我送你的药都给别人吃了。”
澹台莲州挠了挠鼻尖,不好意思地说:“啊,这,因为我也没有生什么大病,受什么大伤,要是为了永葆青春就吃这些药也太浪费了。我会选好的继承人,就算我死后,也会有人跟你对接的。”
岑云谏:“你还是吃一些我给你的药吧。就算你能找出所谓的你信任的继承人,你信他,我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信?”
他的态度突然冷了下来。
恰好天边也刮来一阵风,把檐角的铜铃吹得响动起来,是慢慢悠悠的“叮当”声。
澹台莲州并不怕他,以前在昆仑的时候,有时候岑云谏心情不好,从不跟他说为什么,他也不能问,只是变着花样让岑云谏开心,现在肯定是懒得哄得,径直问:“你突然跟我发什么疯?你还能舍不得我死不成?”
岑云谏说:“不是。是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你知道的,凡人之中,我只信任你。”
既然岑云谏先下台阶,澹台莲州的声音便也软和了下来:“那你就试着去相信别人嘛,我会给你介绍的。
“你总得去试着相信别人。
“你这家伙总是这样,你将来不是要修真界统一吗,也要谁都不信吗?”
岑云谏沉声说:“我现在是很难相信别人。”
他突然交代:“我把长老杀了。”
澹台莲州怔住:“哪个?”
岑云谏:“全杀了。”
澹台莲州倒吸了一口凉气:“……没看出来了,我这儿什么乱子都没出啊。”
岑云谏:“那也不至于出乱子。”
澹台莲州:“这就是乱子吧。那现在谁作长老?”
岑云谏:“没有长老了。以后昆仑只有仙君。”
澹台莲州又是一愣,这次愣神比之前更久,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厉害啊,直接把昆仑改了个样,这么大一个昆仑,你管得过来吗?”
岑云谏:“管得过来。
“以后昆仑再打下其他地方,你就让昭国百姓住进去。”
澹台莲州很是无奈地说:“昭国哪儿有那么多人啊?要把现在这片地盘给填满养热已经很吃力了。你就不能慢点吗?让你的野心膨胀得慢一点行吗?
“凡人因为活的时间短所以才很心急,你是仙人,只要不出意外,你甚至可以活成千上万年,你在急什么?
“生一个孩子到养成起码要二十年,还要细心教养,你不如二十年后再来找我。”
岑云谏:“我只是顺势而为,也没有刻意快慢。
“昭国人不够,你就把旁边的国家给吞并了,他们不就变成你的百姓了吗?”
澹台莲州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是你啊?
“还有,岑云谏,你跟我谈事儿,你为什么一直不看我啊?你这样不太尊重人啊。”
岑云谏这才抬睫,视线一触即离,他不冷不热地说:“抱歉,我在一边练功。”
澹台莲州:“你可真用功。”
他看岑云谏好像一副阴沉自闭的样子,想着可能是因为长老的事,大家毕竟曾经有交情,要么开解一下?他问:“你为什么把长老都杀了啊?你谁都信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吗?”
岑云谏冷冰冰地回答:“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
……真是不识好人心。
前几年,他们还能相互说一下烦心事。好吧,也是五六年前了。
澹台莲州:“行吧,看来几年过去,我们所剩无几的私交又浅了几分呢。我还以为我们还算是朋友。”
岑云谏:“……”
都过了好一会儿了,岑云谏突然接上之前的问题:“你没有变老变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