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对你的攻击大部分都会失效。
如果这层保护罩去了。
他之前得到的所有东西都会失去。
已经不是罚几个月俸银的事。
而是这辈子,都不能再用这个功名做什么了。
往上考?
做梦吧。
连再考一次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家也都知道李耀众的德行,就他的样子,再考一次,说不定也考不过秀才。
这对一个读书人来说,是最大的惩罚。
纪元同样惊讶。
如果说方才他觉得,教谕和殷博士让他考县试,是让他有功名傍身。
现在更确定了。
他们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安排好一切。
其实县学这边,除了早就知情的夫子们,甲等堂廪生是不知情的。
他们脸上也写满诧异。
你在什么位置,就会共情什么人。
方才他们共情纪元,是因为纪元无辜受害。
现在本能共情李秀才,自然因为,大家都是秀才身份。
好在大多数人立刻反应过来,李耀众罪有应得,他们只要不做这样的恶事,就不会被剥夺功名。
看着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教谕方才说得很有道理。
王勃说,浇风易渐,淳化难归。
意思是轻浮风气刚刚开始,就要防微杜渐,不然等大宋发展起来,淳朴的习惯就会很难恢复。
而且还说,这是给正荣县生员做表率,警示他们士气之风不可废。
教谕不仅是给纪元找公道,同样要用这件事,正正本地风气。
教谕是本地教育局局长,这确实是他的职责范围。
“不行!”
“他是秀才!是官身!官身怎么能剥夺!”
“他犯了大错,以他的行径,还能做生员?”
“被小人蒙蔽也是错?你们是不是矫枉过正了!”
正反方彻底吵起来。
但这次,明明占理的正方气势弱了些。
因为廪生秀才们大多数人到底受影响,一想到自己同位置同阶级的人要被剥夺官身,他们若摇旗呐喊,似乎有些不对。
反方那边小吏基本都是秀才,自然大声申辩,同时也很心虚。
他们有的人做了不少事,都比李耀众严重多了。
如果李耀众会被剥夺秀才功名,那他们呢?
此时已经不是在为李耀众摇旗鼓劲,也不是在为主子“争面子”。
是在为自己以后的安危着想。
第二回合,竟然是反方赢。
他们在竭尽全力保住李耀众的官身,也是在保住自己未来的官身。
第一回合,辩论错的大小。
第二回合,辩论如何惩罚。
聂县令看着下面人争吵不休,想到最近正荣县的事,拍了拍桌子,开口道:“但只罚俸银,确实不够。”
“正荣县县城读书风气不易得,若不维护,就是本官的错失。”
“如今天齐国许多府城,许多士人风气散漫,竞奢竞骄,柔媚卑逊。正荣县反而有清正之风,须要维护。”
这些话的意思就是,罚点钱肯定不行。
他知道其他地方许多读书人的风气不太好,比较难得的正荣县要维护。
“但,剥夺官身,还是过了。”聂县令说着,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判,随口道,“虽说如今秀才多如牛毛,泛滥无赖,却也是正儿八经考上来的。”
一直在认真听的纪元,这会直接抬头。
他的抬头并不显突兀,因为满屋子人都是这么做的。
除了李耀众,他从府城回来,自然知道府城里的风气是什么。
其实聂县令说得都委婉了。
但这种话对风气淳朴的正荣县来说,实在不对劲。
啊?
这是一个县令该说的?
秀才多如牛毛。
还泛滥无赖?
就算是真的,也不该说啊。
就像有个大领导看到一群学生,对他们说:“哎,现在大学生多如牛毛,而且有点无赖化。”
学生们第一反应是?
啊?
我们自己调侃调侃就行了,一个大领导说这话什么意思?
那大家别考了啊。
反正都无赖,都牛毛了。
而且这位领导说话也十分高高在上。
在他的位置看,大学生确实多,秀才确实多。
但放在小镇子,小乡村,放在每一个人的家里,还是很重要的。
关键是,这还在正式场合讲的。
若不是顾忌聂县令还在上面,大家白眼都要翻上天。
特别是廪生秀才们。
考试很容易吗?
他们读书很简单吗?
对,您大家族出身,二十多考上进士,确实可以这么讲。
我们这些穷苦人小地方的,真不觉得您眼里的牛毛很轻,很易得。
看着大家的目光,聂县令脸色一白,他也反应过来,这话不能讲。
纪元思索片刻,直接起身:“县令大人,天齐国秀才真的有您说得那么多,说得那么泛滥吗。”
“府城的所有秀才,真的是那般散漫,还竞奢竞骄吗。”
“自然不是全部。”聂县令找到台阶,“只是一部分而已,多数学子自然是好的。”
纪元却露出失望的表情:“既如此,那我读书还有什么用。”
“便是考上秀才,也是跟这些人为伍,名声极差。”
啊?!
众人这下看向纪元。
就因为这,动摇你读书的心了?
罗博士就要站起来,被殷博士拉住,低声道:“别急,相信我们的学生。”
他们不急,聂县令急了啊,他倒不是觉得纪元以后考的好,是他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