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xx中(4)
他费尽口舌地劝说着,竟觉得自己像强人所难的推销员。
「你这么不怕死、这样了不起就自己去救啊!不要拖人下水!」
不知是谁冲着他吼这一句。
他缓缓转过去,凶狠地瞪了那男人一眼,脱下那顶跟了他很多年的鸭舌帽,往地上一抛,就去了。他仍记得,帽面残旧脱色的橘狗目送着他的背影,但即使到了现在,他仍说不出那时是空有正义感使然、还是被气到肾上腺素上升。
球鞋吱吱几声踩上了那滩不规则扩散的机油,踩出泡沫……
他冲过去,车头撞到完全变形了,非常恐怖,连着车门也压曲了。
车内有两人,司机额头流血倒在方向盘上,以他的力气,要救起成年男人很困难……只能先救乘客了。车窗没有开,他伸手进去扭开门锁,试了好几下才将车门打开。
然后他看到后车厢的青年。
青年看着他,自他接近开始便看着他。
他很讶异那人并没有昏厥,而是半睁着涣散的眼睛。
青年似乎撞到头部而半昏,但更引起他注意的是他一手按着胸口、表情痛苦、额头汗湿了。
他当机立断把他抱出来,过程有点辛苦,因为他跟那人差不多岁数。
「你怎么了!?喂,你撞到哪里了……哪里不舒服?」
「……我……心脏……」
在他的臂间,青年的头颅后仰,露出光洁的额头,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他用尽吃奶的力量横抱起青年,跑出车祸现场。
身后,车子突然爆炸了。他被小型爆炸的威力迫得伏下身来,自然将那人护在身下。
之后的细节他记不太起来了,脑海中烙下的鲜明印象只有那热得要人命的艳阳、青年的黑色短发铺在手臂上凉凉的感觉。
其实,他压根儿没留意那人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的睫毛长得很,在眼底拉出扇子般的阴影。还有,青年穿着校服,校徽是连他都听过,超级出名的贵族名校。
爆炸的热气跟零散的碎片席卷而来。耳鸣让他头痛欲裂,声音逐渐回笼时,他听到细细的、虚弱的、沙哑的……令人心痛的声音——
那人推开他的肩膀,呼唤着一个名字。
那名字他没有概念,是那位不幸的司机的名字吧。
青年瞪大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烧焦了、火花不断闪烁的车子。
他第一次听到那么令人心碎的嗓音。
小声到几乎听不见、不安到让人想安抚、抖颤到让人想抱拥。
如吓坏的动物般低鸣,仿佛不保护着他,下一秒他就要整个粉碎了。
那时候他遇上的陆皙,十八岁的他遇上的十八岁的陆皙。
其实并不是好看到让人震撼,但那苍白的脸蛋、失去血色的唇瓣、惊慌的眼睛……
却是病态得令人窒息、漂亮到令人心碎。
唉……
那时候蜷缩在他身下、躺在马路上心脏病发作的陆皙明明像病弱美青年,现在却是怪戾的、以折磨人为乐的画皮一只——虽然这可悲的事实他在救起陆皙第二天就得悉了,果然皮相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往事不堪回首啊……
快要到红馆了……默默复习这遇人不淑的不堪往事,男人没有留意突然从后超速的车。
「吱——」
双线行车,跑车却如鬼影般突然硬生生切进他们的车头前,然后扬长而去。
他吓到了,下意识地避开,将方向盘猛地向右一扭!
「嗄——」
惊恐的抽气声紧接响起,陆皙惊醒了。
从后照镜看了看陆皙的情况,安笙立即将车子停在路肩,绕出去跑到后座。
「大少爷!」他开门,情境跟那天如出一辙,竟有时光倒流的错觉了。
男人已然坐起来,惊魂未定,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想也没想就将陆皙扳过来,很自然地一手按在他的左胸上,检查心脏的情况、拉过他左手从肩膀开始向下按压:「你怎么了!?胸口有没有在痛?多痛?给我一个数字。你的药呢?有没有带在身上?」
对上司的心脏病发作很有经验的安笙,问题一个接一个如连珠炮发问。
男人皱起好看的眉头,将安笙的手给甩开:「别动手动脚的……没事。」
他只是不小心陷入了小寐……又作了关于那天的恶梦,然后车子突然剧晃让他惊醒过来了……
「刚刚怎么了?」
安笙绽出些许尴尬的笑容:「没事,只是刚刚有辆车从后头冲上来切到我们车前,我一时给吓到所以扭了方向盘……」
在男人身上摸到药瓶子的形状他就安心了。
虽然从不宣之于口,但他眼前这男人自十八岁遇上的人为车祸后,便在心底留下了深厚阴影,自小陪着他长大的司机在自己面前被炸得粉身碎骨,陆皙却从没有再提及那天的事、也没有接受任何心理医生的治疗,但他对于乘搭所有交通工具的恐惧不安,安笙都看在眼里。
车祸后的一段时间,陆皙只要坐上高级房车的沙发就开始冒冷汗,双手握拳,浑身湿透,根本没办法搭私家车上下学,他都不知道跟陆皙挤了多少天的公共巴士跟小巴。
直到现在,只有他当司机,陆皙才能全身放松到睡着,对于这点,他还是有丝自豪的……
但男人的下一句立即让他自满的泡泡爆破。
陆皙听完他突然扭盘煞车的理由,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
「再切线就切你的头。」
陆皙有点疑惑地看着不知何时系上的安全带,解开,推开车门直接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