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姬萦爽快地答应了,“我比你大一岁,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你没有成亲吗?”居云问。
“我是道士,成什么亲?”姬萦笑道。
“道士?道士不可以成亲吗?”
“有的道士可以,但我这一派的道士不行。”姬萦说,“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我想要更了解你……我对你很好奇。”
居云深深地看着姬萦,透过这张疑惑的面孔,她看见的是另一个毫不犹豫追上去的人影。她想要知道,被徐夙隐选择的人是什么样的人,究竟有何魅力,能够使高洁如月的人也为之倾倒。
“因为你父亲死在我手下?”姬萦试探地问道。
居云哑然失笑,说:“我从没因此恨过你。”
姬萦现在是真的震惊了。
“你父亲死在我手下,你却不恨我?”
“父亲也杀人,从起义以来,我们都杀了太多的人……这一路上,我们夺走的,或许比我们失去的还要多。”
“你也杀过人吗?”姬萦问。
“……我没有亲手杀过,但袖手旁观,又有什么区别呢?”
居云对姬萦笑了笑,但那笑容太过虚弱,更像是一个惨笑。
她强拉着嘴角,对姬萦说道:
“我早就分不清,该去为谁悲伤了。”
“所以你们能来……我真的非常高兴。”她真切地看着姬萦,“我希望战争能早日结束,再也不要有人死在战火之下。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看任何人被伤害。”
“对父亲来说,死亡或许只是一种宁静。让他可以停下杀戮,重新回到祖先信禁赛的怀抱。”
“我能看到缔结和平的那一天吗?”
居云祈求地看着姬萦。
“……一定会的。”
姬萦强忍着心中的负罪感,轻声说。
“……哥哥那边或许会很难说服,但我会尽我所能支持你。”
居云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手还带着粥碗的温度,比寻常体温要热上一些,好像掌心里藏了一个小太阳,正在贴着姬萦的手背发热。
姬萦的胸口忍不住痛了起来。
在树荫下用完朝食,居云把空食盒交给了女奴,如她最初说的那样,带着姬萦在皇宫中四处转了起来。
她不知道姬萦比她更熟悉这座皇宫,依然热心地介绍各个宫殿在他们入驻之后的用法,更不知道,这些会变成大夏反攻天京城时候的重要情报。
直到太阳落下,居云才把姬萦送回披芳阁门前。看见库玛卓提不在披芳阁外,姬萦就知道徐夙隐还没从三蛮首领那里回来。
她对居云心怀愧疚,破天荒地主动邀请道:“进来喝杯茶再走吧,徐夙隐应该就快回来了。”
“不用了。”
居云微微一笑,似乎已经对徐夙隐不再在意。
她对姬萦行了一个草原礼,姬萦也连忙拱手回礼,看着她和女奴骑上马离去。
直到居云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前方,姬萦才转身回到披芳阁。
走到中庭时,她忽然脚步一滞。
一只白色的鸽子,正抓着走廊上的栏杆,歪着头打量姬萦,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光泽。
在鸽子纤细的脚上,捆着一个比小指头还细的竹筒。
姬萦拿走竹筒,趁着无人重新放走了信鸽,揣着竹筒进了房间。
她点燃油灯,将竹筒内空白的纸条放在火焰上方轻轻扫了几遍。这是青隽军中特有的加密手法。经过加温之后,空白纸条上渐渐出现了文字。
信里只有两句话,却使姬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七月二十日落之前,将敌人重要将领诱至皇宫,待我军死士点燃城中粮仓,趁宫中大乱——”
“不惜一切代价诛杀宫中伪帝。”
初到披芳阁时,徐夙隐就问:“能够完成这个任务的人很多,为什么他偏偏选中了你?”
是啊,姬萦也在想,为什么偏偏是她?
难道就看中了她的单人作战能力,能够在撤退时最大保证生存率吗?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
天京与郑州之间,有一条天然的险道,平时只有上山采药的山里人才知道这条路。
这条路狭窄得只够一人落脚,在徐籍将二十万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这条山中密道运到天京背后的山谷之前,没有人能够相信有大军可以从此通过。
主将帐篷中,无数把藤椅上坐满了军中猛将和幕僚。
徐籍独自一人,身穿铠甲银帽,高坐台上,神情威严。
一名小兵快步走入帐篷,手臂上站着一只白色鸽子。
他抱拳说道:“大将军,信鸽回来了。”
徐籍点头示意,坐在下首的张绪真起身接过信鸽,取下竹筒后,拿出信纸,在一只火折子上扫了扫,待笔迹现出之后,双手呈给了徐籍。
徐籍扫了一眼上面的回覆,递回给张绪真。
“宫内已经安排妥了,就按照原计划,二十日落日时分,开启反攻行动。”徐籍淡淡道。
张绪真用火折子点燃密信后,松开了火苗迅速爬上半腰的纸条,后者在空中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点灰黑的残渣,飘落到凹凸不平的沙地上。
“想要将三蛮军中重要将领全都困在宫中,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姬萦没能办到怎么办?”张绪真说。
“哪怕只困住一半,对我们的行动来说都有巨大的帮助。”徐籍说,“二十日当天,我们埋伏在城内的死士就会点燃粮仓,此时正在宫中的三蛮就会阵脚大乱,从皇宫赶到天京城门足要两炷香时间,这两炷香便是我们抢得的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