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和他的傲娇师尊(176)
话音忽然顿住,唐圣元神色一凛,抬头往屏障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小鬼鱼贯而出,走路的时候悄无声息,脚下仿佛并未落地,他们肃然立于两侧,鬼面大旗陡然升起,在猎猎的风中飘摇,苍茫落日,将其染就血一般的艳色。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外界,他肩披玄色锦袍,头戴十二旒冕,双手拢在宽大的广袖中,低着头,有些漫不经心,好像在看着什么发呆。
唐圣元惊叫不妙:“是鬼王萧叶舟!”
紧随其后的萧云清疑道:“可若他是萧叶舟,那何絮又是谁?”
唐圣元耳力极敏,他听到走尸还在络绎不绝地奔涌而来,干脆率先向萧晗冲去,打破了这对峙的局面。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杀了他再说!”唐圣元首当其冲提剑迎战。萧云清与萧蔚明并肩断后,替唐圣元拦下如洪水般涌现的走尸,萧云清的箫声减缓了鬼怪的速度,萧蔚明的长剑雪亮而锋利,轻易便能杀光近身的邪祟。
所有全副武装的修士亦是齐心协力,他们列成巨大的战阵,犹如汹涌的波浪冲向战场。
“寻忆,你来送我,我很高兴。”
特意唤的“寻忆”,是因为萧晗不希望和暮尘染上任何瓜葛,他为修真界肝脑涂地,好不容易用命换来了旁人的一声“玉清仙尊”,最终如果因自己身败名裂,太不值得了。
萧晗的表情太过轻松,也太过释然,若非此时四面楚歌,暮尘当真恍然回到了他们的成婚之夜,“你要做什么?”
“我说了,你来送我,我很高兴,”萧晗一顿,他盯着暮尘,余光却瞟向了屏障之外的萧叶舟,“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语毕,萧晗骤然抓上了暮尘白皙的手腕,随即便往三清湾的禁地飞去,暮尘虽行动受限,但他知道萧晗终究没忍心发狠,但就是因为如此,暮尘才不由得愈加心慌,“难道你还要再用一次骨戈术吗?”
“是又如何?!”
萧晗怒吼,神色疯魔而扭曲,这副神憎鬼厌的模样一如当年,但暮尘仍坚定地望着他,最后任由他把自己扔进了结界遍布的禁地。
在萧晗临走之际,暮尘拉住了他的喜袍,旋即拔出腰间的软剑交付予他。握上带有余温的剑柄,萧晗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恸,虽然转瞬即逝,但暮尘看得分明。
奈何众目睽睽之下,萧晗不得已狠心甩开了暮尘,他狂妄扬言:“本王跟仙门百家的恩怨,尚且轮不到你来插手!”
别插手了,师尊,就让我把罪赎完吧。
萧晗离开,一袭红衣裹挟了雨雪,他拆下编进长发里的一缕青丝,拿在手里看了片刻,末了用鬼火烧了个干净。
萧晗所做的一切,萧叶舟皆尽收眼底,他不明白,那个同样身穿喜服的男子——萧晗至死也想守护之人——究竟会是谁?
嗬,有意思。
萧叶舟在小鬼们的拥簇之下,面色冷淡,眼神却带着几分鄙薄和玩味。
他淡淡地注视着萧晗,不同的眉眼、轮廓,却是一样的神韵、执著。
萧叶舟勾了勾嘴角,绽开一个血腥的微笑,他随手抓了一个小鬼抵在屏障上,一阵肝胆俱裂的惨叫过后,小鬼只剩一堆焦骨,而屏障也融开了一人高的缺口,萧叶舟便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
直至现在,萧晗才将他完完整整地瞧了个真切,端详着曾经的自己,萧晗展颜一笑,“早闻鬼王名满天下,今日有幸终得一见。”
萧叶舟目闪幽光,森森白齿间传出的嗓音没有温度,是一种独属死亡的寂寥——
“他在哪儿?”
第一百一十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
萧叶舟想寻暮尘的心思昭然若揭,但萧晗明知故问:“谁?”
“你知道是谁。”
萧晗故作思忖了良久,最终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道:“他死了。”
萧叶舟一直沉如潭水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你说什么?”
“鬼王果真是贵人多忘事,”萧晗道,“你临死前用胸口的箭刺穿了他,心脉既断,活不成了。”
“不可能!本王分明用修为护住了……”言及此,萧叶舟眯起眼睛,带着一抹把苍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从容,只问:“他不愿见我?”
相比于萧叶舟的惊愕与猜忌,萧晗却淡漠得多,面对曾经的鬼王,他不可一世的姿态没有丝毫改变,末了还斜睨了萧叶舟一眼,只戏谑笑道:“你猜。”
萧叶舟没什么耐性,他猛地下手,扼住了萧晗的脖子,指尖深深陷入皮肉,掐得他喘不上气,“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暮尘在哪儿?!”
二人离得很近,近到萧晗能轻而易举地看出萧叶舟眼底泛起的水光,他们就这样彼此相望,无论流年似水,抑或黄泉碧落,也不曾湮没这轮回两世的尘缘。
萧叶舟虽只是具尸体,可他的执念太深了,哪怕时隔廿载也没无法净化,但正因为这份相同的偏执,萧晗突然就读懂了他,他的苦恨、他的不甘、他的孤独、他的凉薄……
过往的一切如今仍历历在目。
所以当面对萧叶舟近乎崩溃的质问时,萧晗竟如感同身受一般,心脏倏地紧缩,痛楚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但萧晗很快便一笑置之,这或许就是情深不寿的天意,最爱的东西越想抓住,结果往往越适得其反。
更何况,事关暮尘的名誉和声望,萧晗绝不容许节外生枝,如果让萧叶舟知道褚寻忆便是暮尘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你再问多少遍都没用。”萧晗轻笑了起来,破碎而狰狞,这个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愫,一时间竟让萧叶舟略有忌惮,他慢慢收紧卡在萧晗脖子上的手,却见眼前的少年薄唇苍白,笑道:“我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