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夫他总被觊觎(70)
低头将少年整个人映进眼里,贺衡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沉寂的眸光也柔和了下来。
鲜活的,饱满的,像贝肉一样柔软的少年,多一些觊觎的人再正常不过了,这当然不能怪少年。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少年完全收入羽翼之下,将那些渴望的目光尽数隔离。
还没在书房待多久,郁慈就已经生出离开的心思了。他悄悄瞄了一眼男人,脚刚挪一步,一道平淡的嗓音响起:
“想走?”
试探的脚又收了回来。
郁慈试图强词夺理:“没有,我刚才是想换一下脚,但你这么说,我有一点想走了……”
在男人深沉的目光下,他最后几个字越说越小声,显然心虚。
不过片刻,郁慈便很没骨气地改口:“其实,我挺想跟你待在一起的……”
贺衡还是目光不错地看着他,脸上神色不明。心底越来越怕,郁慈有点委屈地补了一句:
“是很想。”
视线终于移开,贺衡踩着军靴在书案后坐下,拾起钢笔,“帮我取文件。我批完一本,你换一本。”
……简直压榨“童工”。
心底的不满情绪蹦哒了几下,脚下却乖乖走了过去。文件堆得很高,郁慈细白的手指捏起一份,不忘讨价还价:
“太多了,我最多给你换二十本。”
先没理会少年的话,贺衡低头快速扫完一份文件。利落地签完字,合上,交到少年手上,才说:
“再说。”
短短两个字简直冷酷到了极点。
郁慈觉得自己应该大声呵斥男人的过分做法,但现实却是他顺从地递上另一本。
……他的胆子什么时候才会变得跟花花一样大呢?
——花花是只狸花猫,曾悄悄溜进公馆内,趁人不注意,差点将满池子的锦鲤“消灭殆尽”,幸好被林伯中途发现。
透过窗的日光正好,照在书案一角。
贺衡的手时不时擦过光沿,手掌宽厚、指骨分明,指缝间筛落光线,的确是一双健康漂亮的手。
郁慈想到了贺月寻。
贺月寻也有一双出众的手,修长、肌理冷白,如同玉一般。但苍白皮肉下过分明显的黛青色血管,彰显出主人的体弱。
……为什么兄弟两人会相差这么多?
贺衡的黑眸偏头看了过来,郁慈蓦然发觉自己刚才已经问出了口。
“想知道?”没有什么旁的情绪,贺衡好以整暇地开口。
迟疑片刻,郁慈轻轻点了下头。
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药却补不回胎里带出来的不足。
眼底掠过一丝讥讽,贺衡掀起薄薄的眼皮,道:“也许我原本会有一位与常人一样的兄长。”
但一个康健的胎儿,在穷凶极路的贺祖德眼里,根本比不上贺家的前路。
走过几代后,贺家已经只剩下一个腐朽的空壳,眼看大厦将倾却无能为力,贺祖德找到了一位道士。
道士说,可以救,办法却极为阴损。将禁咒下在血亲之人上,以生气化为运势,便可以改命。
而背负禁咒之人,最终会因沉疴缠身而早逝,无子无孙,死后也被禁锢在原地,永世不得往生。
少年的期望,从一开始就落了空。
“贺祖德这一生,并未做成过几件事。但贺月寻绝对是他最满意的心血。”贺衡眸中讥讽更浓。
应该说,他该感谢贺祖德的决定,让贺月寻的伤痛换来了他的出生。
如果少年的记忆更清晰些,他就会察觉出陈复对他的恨意并非从始至终,而是某一刻突然开始的。
——在亲眼目睹贺衡在凝翠阁外站了一夜,眸中的情愫如同翻涌的夜色。那是绝不该出现在他眼中的。
并不入陈复眼的少年,就这么绝了贺家的根。
而禁咒每一代都需要重新刻下。贺祖德呕心沥血也要维持的家族显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坍塌。
少年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贺月寻不甘不愿的一生是出自他本该最亲近之人的手中。
所以,当贺月寻知道一切后,究竟该怀着何种心情来看待他注定不会长久顺遂的岁月呢?
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了下来,郁慈颤了下眼睫,更多的泪珠滚出,脸上是一种似悲伤又似愤怒的神色。
他无法接受贺月寻的一生就葬送在了人的贪欲里。那么高松寒雪的一个人,不该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可就是落得了。
郁慈闭上眼,无声地流泪。
“嗒、嗒。”
军靴踩过地面,郁慈感受到发烫的眼睑微微陷下一小块。贺衡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在他的眼上。
语气平淡:“怎么,你是第二个‘郁妹妹’吗?”
泪水都要为贺月寻流尽了。
“郁妹妹”极力睁开湿透粘黏的眼睫,粉白脸蛋还有泪痕,恍惚看见男人冰冷的神色,立即委屈指责道:
“不要乱给我编一些奇奇怪怪的外号!”
别以为他没文化,这个故事贺月寻跟他讲过的。
垂下手,贺衡不置一词。
是不是“妹妹”,他自有定论。
幸好贺衡并没有“铁石心肠”到少年所想的那个地步,拿了干净的帕子递给他,也准备了药膏。
帕子擦过白软的脸蛋时,郁慈忍不住有点委屈。
如果是沈清越,一定会用湿热的毛巾帮他擦泪,然后再给涂药。而不是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将湿润的帕子塞到胸前口袋,郁慈假装没有看到衣面上浸开的暗色,小声道:“我要走了。”
显然,少年并不是指要离开书房这么简单,而是要离开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