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怀不乱(173)+番外
他这一夜疼痛难忍,直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略略的睡了片刻,醒来之后,便再无睡意,收拾了一下皮箱子,便坐在桌边发怔。
他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却又心中不甘。他其实也明白,凤萍才刚过世不久,陆少棋又不在身边,他实在不该在这时把话都说破,倒显得他趁人之危,捻三惹四。
可看孟青的样子,怕是要在东台长住了,若是他这一次负气回去了,下次再来,两人之间也不知会不会更加的难堪?
也不知是不是风,门轻轻的摇晃着,发出细小的响声。傅玉声走过去将门打开,却惊讶的看到门外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有几个盖着碟子的碗。
廷玉远远的站在墙底下,手里拖着一个不大的木马,看到他出来,便害羞的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到他一样。
傅玉声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走过去,故意问他,“早上吃的什么呀?”
廷玉眨了眨眼,细声细气的说:“混沌。”
傅玉声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好大的胃口。”
廷玉哪里知道他笑什么呢?见他笑,便也忍不住开心,咯咯的笑了起来。
傅玉声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心里又欣慰又难过,想把他抱起来亲一亲,却又有些胆怯,就笑了笑,说:“弟弟呢?”
廷玉急忙的说:“弟弟还在睡!”
傅玉声又问他:“你爹呢?”
廷玉摸着木马的耳朵,认真的说:“打拳呀。”
傅玉声就忍不住逗他,说:“你怎么不去打拳呢?”
廷玉骑在木马上,一下下的摇着,突然小小声的说:“爹生气啦。”
傅玉声沉默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把碗里的馄饨都吃完了,想把空碗送去厨房,结果去了也不知道水缸在哪里,也不好意思乱翻一痛。廷玉小尾巴似得跟着他,看他拿着碗犹豫不决,就指着灶台说:“放那里!”
傅玉声就端端正正的把空碗放在了那里。
傅玉声回屋里去,廷玉似乎不那么害羞了,丢开了木马跟着他进来,站在他打开的皮箱子跟前,哇了一声,一面往里面看,一面说道:“好大!”
傅玉声忍不住笑了,说:“可以把你装起来呢。”
正说着话,孟青过来了,一进门见着他的皮箱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就吃了一惊,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大自然。
傅玉声被他撞了个正着,也只好笑了笑,说:“我实在是太打扰孟老板了,我打算等等就走了。”
孟青半晌没说话,傅玉声心里着急起来,很盼着他开口,哪怕只是说句客套话也好,可孟青抱起了廷玉,说:“那我去送送三爷。”
傅玉声只觉着一颗心被人踩在脚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孟青找了个人帮忙看着弟弟和廷玉,他一声不吭的提着傅玉声的箱子,要把他送到河边去。傅玉声想要自己提,孟青却拿得很紧,并不肯给他。两个人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上了船,小船摇摇晃晃,他有些站不稳,孟青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等他站稳,又急忙的松了手,就好像被烫着了似得。
孟青上了船却并不下去,他说:“三爷,我送你到城里吧。”
第207章
傅玉声不由自主的看他,想问,送到哪里呢?难道送到南京吗?却忍住了不曾开口,生怕一旦问了他,便不能再多留他片刻了。
孟青躲着他,一个人坐到了船的另一头。
傅玉声起初也不做声,后来实在忍不住,便同船家说起话来。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他,径自的只管说,只是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也不知旁人能不能听得清。
他说起他有一个朋友,他说得十分含混,并不曾提起是男是女。他说到起初同这个人如何认识的,又说起大都会的枪击案,说到后来陆少棋如何在西服店前拿枪吓唬他,一直说到陆少棋是如何得了消息,一路北上去找他,说到这里时,他突然沉默了。
千里迢迢不顾安危去找他的,其实并不止陆少棋一个人。
他想起陆少棋时,仍记得那时心里的震动和感激。他也是从那时起对陆少棋改了观,觉得和这个人一起也未尝不可。
可他在西北时,听说孟青竟从南京一路打听他的踪迹而来,心里又惊又喜,简直没了主意。欢喜的是,原来自己在这个人的心里分量这样的重,担忧的却是,这个人一路赶来,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他看着船尾的孟青,突然很想问一句,若是你不曾去西北,若是我出了事,如今你要怎样?难道也会这样对凤萍不理不睬吗?也会两人分坐船首船尾,一言不发吗?
大约不会。
毕竟这个人也曾亲口说过,是要好好的同凤萍过一辈子的。
傅玉声想到这里,胸口发闷,便不再开口了。
到城里的船摇了几个时辰,路上孟青除了拿点心和茶水给他,再也没同他说过什么话。到了城里,依照他来时的经验,要略歇一歇,便要找夜船去南京了。船还未停稳,孟青便走到船头来,问他要不要去城里吃顿饭再回来叫船。
傅玉声猜他这是要送自己回南京的意思了,心里辗转许多念头,恨不得这一路上再长些,又怕他耐不住这长路,患得患失,也不知究竟是个甚么滋味。
他想请孟青同去城里吃顿饭。孟青却摇头说,“我去找条船。三爷上岸去吃吧,吃罢了,走一走,动一动。等等上了船还要坐很久才能到南京呢。”
他这样一说,傅玉声便有些生气了,说:“孟老板,你既不许我再来,难道同我吃顿饭也不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