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先生(10)

他冷笑了起来，仰起了头，打断了她，"Era，你的确是在我小的时候照顾过我几年，不过那只是因为你研究员的身份，难道你真的以为你是我的母亲吗?"

Era怔怔的看着他，好像觉得不可思议似的。

我怀疑博士以前从来没有拿这种态度对待过她。

这样的话，这场对话就显得很奇怪。就好象博士很着急的要把她赶走似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毫不客气的问道，"说完了吗?"

那种熟悉的，恶劣的口吻又冒了出来。

Era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一阵儿，然后说："Alex，你也知道，你现在休假，那个项目得进度就会被拖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怎么能让大家这么失望呢?你知道现在的情形有多糟吗？"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的声音不太自然。

他声音听起来那么的僵硬，他说，"Era，我有满足所有人的期望的义务吗?"

Era抿着嘴唇，咽了口气，但并没有回答博士的问提。

"那么请走吧，我还没睡醒呢。"他想要关上门了。

"Alex！"Era用手抵住了门，她的声音里仍旧带着些期待和恳求。

"怎么?"他故意做出一种不耐烦的样子看着她。

"他简直相当于一个新生儿，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得了他?"Era质问他道。

"这你不必管。"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恼火的推着门。

但Era这下似乎是真的发火了，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关门，说话时连脸都涨得通红了。

"别跟我说你在他身体里装了芯片，这是违法的！Alex，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别做傻事！"Era的嘴唇都在颤抖了，她一定非常的着急和担心。

她似乎相当的了解博士，连他在复制人身体里植入芯片的事都猜得出来。

他侧过了身，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意，冷冷的看着Era说道，"啊，亲爱的Era妈妈，我的身体里不是也有芯片吗，还是您亲自替我植入的呢。不过幸好，我到底还是人类。"

Era的嘴唇都发青了，好像都要喘不上来气了似的，但仍旧不死心的说道，"Alex！最初芯片可能有助于他表现得象个自然人，可他未曾发育成长的意识部分就会完全萎缩，那么你可能会毁了这项研究的。他将不再属于人类，而变成了芯片的附属品，这违背了复制人研究的初衷。"

错了。他植入的不是一般的芯片。不过，的确，这具载体成为了我的附属品。

"我不会把他当作研究品的！"他的声音烦躁了起来。

"......Alex，啊，天哪，你可别犯傻。"Era哀求道，我看到了她眼中闪动的泪光。

他的脸青了一下，立刻推开了她，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Era的声音立刻被隔绝在了门外，但敲门声再没有响起过。

周围一切恢复了清晨时的宁静。

他转过身来时满脸的怒气，但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他的整个人都彻底僵住了。

他震惊的定在了那里，有点结巴的问道，"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需要进食。"完全是按照博士本人的要求。

没料想见证了博士野蛮加粗暴的一面。

我只希望此刻他不要再对我发火了。

不过人类并非都是不可预料或不可知，虽然我现在正处于信息积累阶段。

他好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只是机械的朝我走了过来。

我递给他一块烤面包。

"你也吃一块。"

说完之后，我又补了一句，"Alex。"

我有学习的才能。

\"Alex。\"我这样称呼他。

他突然使劲儿的拥住了我，一动不动的，沉默着，什么也不说，然后用那个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脑袋蹭着我的脸颊和下巴。

我怀疑这是否曾是他的习惯。

然后我觉得我的肩膀湿了。

我听到他低声说道："对不起。"

我并没有问他为什么。

我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想他此刻的心情也许不太好。我不想惹他发火，或者伤心。

只是，Era的话让我知道了，他的确获得了拥有复制人的特权。

但他却私自把我的主芯片植入了这具载体。

他松开了我，很难看的朝我笑了一下，然后好像在掩饰着什么似的，伸手胡乱的抓了抓头发，从我手里拿走了那片已经变形了的烤面包片。

我们坐在了乳白色的圆形餐桌旁，他一边咬着面包片，一边无聊的用手指拨动着圆桌侧摆着的那些仍未使用的端子。但就是不看我。

"你不用担心。"他突然闷声这么说道。

我看着他，可他却仍旧连头都不抬。

他低低的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发现的。"

"我并不会担心。"我认真的纠正他。

他终于看向了我，温柔的微笑了起来。

"你并不觉得我和人类一样。"我对他说。

他转了转眼珠，然后有点警惕的回答说，"没错，怎么?"

"可你潜意识里，仍旧想把我当作人类对待。"我补充道。

他愣了一下，眼神也黯淡了，扭过脸去，低声的反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倘若不是，你就不会因为我记忆库被破坏的事情而朝我发火了。"

这是人类对人类才会有的态度。他对我有着人类的期待。

而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我没有。"他的辩解既苍白又无力。

他甚至无法直视我。

我努力宽慰他。"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