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时雨[先婚后爱](100)
本来熟睡的续念被惊醒,揉了揉眼睛,起身要去够桌上的水喝。
刚走两步,手还没扶到桌边,一声尖锐的蜂鸣贯穿大脑,在耳边不停回荡。
久违的痛感再度袭来,比先前还强烈数倍,就像要将她整个头部都撕裂。
她猛地甩甩头。
无济于事,耳鸣声一瞬更大。
深呼吸几下,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她才转回身去找手机给易思岚打电话。
她按了免提,且音量调到了最大,也才只能勉强听见听筒里“嘟嘟”的接通声。
易思岚接得很快,没等她说话便问:“念念,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沉沉喘息着,扯动双唇艰难挤出一声“嗯”。
“我这就上来。”易思岚匆匆说。
他没挂断电话,边往楼上跑,边不停在说:“念念,你别害怕。”
续念耳边只剩越来越大的鸣叫声,什么也没法听见。
分明急促呼吸着,整个人却如没入泥沼,下一秒就要濒临窒息。
她捂着头,蜷缩在床边,等易思岚推门进来的时候,已经疼得满头是汗。
易思岚在她身前蹲下,连声喊:“念念。”
她没反应,仍还捂着脑袋在不停晃动,根本没发现他的到来。
没办法,他只好伸手抱住她。
被搂进怀里,续念终于暂时松开手,整个人抖得厉害,说话也不利索:“我……我好疼……易思岚,我听不见你说话……”
易思岚咬了咬唇,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往外跑,“我们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到达医院急诊打过止疼针,续念在药效下很快进入睡眠。
疼痛是暂时消了,她那张脸却仍还煞白。
易思岚守在病床边,给她理了理杂乱绕在脸上的发丝,又用纸巾帮她把脸上的汗珠擦净。
八点钟,钱牧宁的诊室终于开了门。
易思岚详细描述了昨晚的情况,等待一个答案。
钱牧宁看了急诊医生的记录,片刻后说:“病人醒来后可能会出现别的并发症,诸如暂时性的耳聋,你要先做好安抚她、陪她度过这个艰难时期的心理准备。”
易思岚追问:“您之前不都还说治疗状况很乐观,血肿在一点点消失吗,怎么会忽然这样?”
钱牧宁回应道:“治疗到这种阶段忽然这样,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她心理因素影响居多,所以引起并发症,只能靠她自己挺过心里那一关。”
心理因素。
说来不难理解,以续念的性格,无非就是要强、倔强。
一点点的疼痛不愿轻易开口,即便因为治疗的事情倍感压力,肯定也是自己憋在心里,不会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干扰他人。
他该再多注意她一些的。再多注意一些,也不至于会让她的心理压力转化成并发症。
易思岚叹一口气,缓缓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折回急诊时,病床上的续念已经醒过来。
她杵着床要坐起来,左右扭着头,有些不安地在喊:“易思岚,你在哪?”
易思岚应了声:“我在这儿,在这儿呢。”
他跑上前,手掌托住她后背,把床的角度调高了些,又将枕头往她后背垫,“饿了吧?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她垂着头不出声,手抬起,用食指往两只耳朵都戳了戳,才喊:“易思岚。”
他耐心回应:“嗯,要喝水吗?”
续念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薄睡衣下的胸口不停起伏。
她掀起眼帘,眸中满布着红血丝,“我左耳听不见了……”
续念慌乱来抓他的手,“我以后是不是都只能这样了,是不是另一只耳朵也会这样?”
每个字都像是剜进他心口的刀。
易思岚实在心疼,但更清楚,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成为她的依靠。
“念念,你听我说,”他低下头去捧住她脸颊,“我刚刚才从钱医生那里过来,他亲口说的,这是治疗后期正常的情况,说明血肿已经快要全部消失了。”
他用力咬了下下唇,不让自己的说话声露怯,“钱医生给我举了个特别可爱的例子,说这个血肿就像是个小怪兽,它在念念的脑子里借住,发觉念念在赶它走,它就不高兴了,所以故意捣乱制造不好的事情干扰你。”
“念念,”他喊了一声,接着问,“念念很勇敢,对不对?”
右耳边传进的声调很轻缓,续念平静了些,应出“嗯”一声。
易思岚用指腹抚了抚她脸颊,“那我们就继续勇敢下去,先不胡思乱想,努力把这个小怪兽彻底赶走,好不好?”
“相信我。”
这段时间以来,他从没骗过她。
这次也不会的吧?
续念最终还是点头,“好,我相信你。”
易思岚松一口气,“我们现在先去吃早饭,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续念仍是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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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的两三年里,她以为自己早已不再惧怕什么。
直到这会儿,一只耳朵听不见,再走在人流穿行的街道,她才又一次深切体会到惊慌。
身边明明全是嘈杂的人声、车声,可一切顺着她右耳钻进去,瞬间又戛然而止,像是跌入不见底的黑洞。
她只能紧紧拉着易思岚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没多时,她被带到软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