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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36)

余让和兰姗至少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平时也就过节时偶尔发给信息问候下彼此。

兰姗没有太多的变化,仍旧处事看起来干脆利落。

过去兰姗和麦阿弥还没离婚时,兰姗就很忙碌,在亲子见面时也电话不断。

余让不太清楚,怎么会是兰姗出现在这里,他沉默了片刻,询问:“怎么受伤了?”

兰姗道:“不太清楚,他好像去矿区找朋友,然后受了些伤。”

余让沉默,他向来不爱说话,兰姗没指望他能发出一些惊叹或感叹,转头看了一眼他的同伴。

这个男人比余让高,和余让一样也很瘦,身上带着些病气,脸上戴眼镜证明这个人可能是个视障。

——在如今的那斯,是视障的人,要么是垃圾星来的偷渡者,要么非常贫穷,支付不起修复眼睛的费用。

兰姗又皱了下眉头,多看了男人几眼,又觉得有些眼熟。

她是个人权律师,见过非常多的偷渡者以及矿区的矿工,她怀疑对方或许是她曾见过的其中某位外来人。

她的工作让她必须的维护偷渡客和矿工的权益,但鉴于法宾最近被矿区外来者所伤,且因为他是主动去见对方,导致医疗的报销程度只能治愈他,而不能治疗他被灼伤的脸颊。

兰姗现在有些排斥,自己的孩子和那些外来者接触。

虽然当初和麦阿弥离婚的时候,余让被分给了对方,但他仍旧是自己的孩子。

兰姗叹了口气,这个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木讷又沉默寡言,看不懂他人的眼色,她只好主动询问:“这位是……”

阿德加内闻言主动自我介绍道:“你好,女士,我叫阿德加内,是余让的……”他顿了顿,一时拿不准应该怎么说两人的关系。

“先生。”余让补充道。

阿德加内顿了顿,抱歉道,“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和您见面。”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兰姗惊讶地看了余让一眼,又回头去看这个叫阿德加内的男人,好一会儿才道,“你的名字和那个阿波罗号舰长的名字一样。”

“……”阿德加内好笑,刚要开口。

余让说:“是的,听起来有些像。智脑匹配的婚姻,我们目前都还在适应阶段。”

兰姗又看了几眼阿德加内的眼睛,最后点开了自己光脑的虚拟屏幕,对余让说:“最近经济紧张吗,把你的账户给我,我给你转一些钱,你可以带着你……”她顿了顿,“先生,去医院看一下眼睛。”

“你最近在做什么工作,法宾说你还住在廉馆里,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兰姗沉默片刻,“当初和麦阿弥离婚时,她执意要带走你,我本来并不同意。”

“可她直接撒手嫁到了别的地方,把你丢了下来。”兰姗说到这几乎有些生气。

“兰多,我并不是不要你。”兰姗声音温柔下来。

“余让,”余让道,“我改名字了,现在叫余让。”

余让不知道,为什么在兰姗女士的眼中,已经三十岁的他,会因为对方过去选儿子时,没有选择他而选择了法宾,而仍处在怨恨中。

让十多年后的这位母亲,在再次见面时,还要亲自向他解释这么一句。

可能对于那斯当代的人眼中,这或许确实是一些值得计较的问题。

但对余让而言,很显然这并不值得介意。

“你改名字了?”兰姗又沉默下来。

余让叹了口气:“妈妈,是我自己选择了和麦阿弥。当时婚姻关系机构的人给我打电话,问我想要跟谁,我选择了另一位妈妈。”

麦阿弥性格感性,离婚的时候觉得自己非常糟糕,做不好一个爱人做不好一个母亲,她盯着神情冷漠的余让簌簌落眼泪,询问十多岁的余让:“我不是一个好的妈妈,对吗,兰多。所以你才这样,不想见到我,不想和我相处。”

当时的余让心想,你不该因为离婚而和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说这些话。

你会让孩子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然后余让说:“当然不是,你是一个好妈妈。”

第19章 19异乡人(九)

为了让失落的麦阿弥女士,觉得自己并没有因为离婚被全世界抛弃,余让在婚姻关系机构打电话来的时候,主动告知对方,自己想要跟着麦阿弥。

离婚后孩子的归属问题,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向来更看重孩子自身的意愿。

余让就被分给了麦阿弥女士。

当然,这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故而时隔十几年,另一位母亲为此道歉,那么就更没有必要了。

兰姗闻言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她光脑恰好又响起来电,她指了指,而后起身去了餐车内的静音区间,处理工作内容。

阿德加内在兰姗离开后,转头看余让。

余让侧头眼角瞥见,回头。

阿德加内突然伸手,在即将碰到余让前,顿了顿,收回手:“我刚刚想摘下你的眼镜。”

“为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眼睛。”阿德加内解释道。

“……”

阿德加内笑:“我外祖母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当你分辨不清一个人时,那么可以去看他的眼睛。”

余让两根手指捏住眼镜中间金属,拉下眼镜,对着阿德加内:“舰长,你看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沟通过多,舰长也没有过去那种,一句话带两个抱歉的礼貌。

舰长把他当成了朋友。

至少是朋友的关系——和他讲并不好笑的笑话,询问他想吃什么东西,甚至差点没有询问直接动手摘了他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