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翼见(37)+番外
巨大的蛇身抖动,骤然缩小,放弃了好不容易伸展筋骨外加捣乱星殿的打算,回复人形,红发张扬的男人瞥着嘴角,不屑哼道:“你当我是那些修行不足的伪龙不成?嗤!一点小伤能奈我何?!”
拖曳过的玉白殿阶几乎都被鲜血所浸透,打扫的天奴在从天河提来近百桶的清水方才将之洗刷干净。
怎麽可能是小伤?
灰白的眼珠仍停留在在他身上,仿佛能穿透破幻化之术清晰地看到蛇身的伤痕。
尽管之前已光着身子在殿里晃荡了好多天,可九鸣有些不自在起来。
“看什麽看?”
飞帘见他抗拒,就移开了视线,然後过去拿起空缸,往九鸣脖子上一点重新展开锁铐,往地里一缩,居然就这麽话都不留一句便走了。
把九鸣搞得又是一阵愕然。
半晌,一拳敲在石床上。
心里哽着一些无法说出来的东西,让他很难入睡。
不过是在这里住了几日,两千年来缠绕着他的那个被背叛的梦,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模糊。
赤发的妖怪趴在柔软床缛上,脑海中仿佛回响着文曲的那句,若有所指的说话。
‘若恨,必因有情。’
他不清楚自己对那个木脸的家夥是不是有情。
事实上,他有记忆以来,还真没怎麽对自己以外的人在意过。
妖怪间的背叛,可说是家常便饭。活了这麽些万年,他又怎麽可能没遭过背叛?别说是别人,便是他自己,也不见得有多老实。
可飞帘那一刻的无言,比起他背叛应龙的举动,更让他怨愤难平。
或许,他真正气的,是隐瞒。
若飞帘早些告诉他,他根本不是什麽妖怪,而是天上的星君下凡,难道自己会无聊到跑去应龙面前告密吗?他倒更乐意看着总是高高在上的应龙帝被蒙在鼓里,还有获悉真相後震惊暴怒的模样,那不是更加有趣吗?
可飞帘却一句不曾透露,显然是已将他划归敌方位置……
九鸣不甘心地咬着被角,云丝入口,索而无味。
那个比石头更像石头的妖怪的肉,也一定是这种味道!
翻了个身。
好吧,他得承认那个时候他们各位其主,飞帘当时若是泄漏半分,必遭应帝诛灭。
只是那麽些年的相处,他又怎麽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他丢进锁妖塔?!
自生,他俯仰天地,自由自在,然两千年枯燥的岁月,如何叫他不恨?
如何不恨?
然文曲星君的一席话,彻底捣乱了他的思绪。
不是没有妖怪得罪过,背叛过他,但他并不在乎,就算被背叛了,把那种无聊的妖怪吃掉就好,至於那些你谀我诈的故事,他转眼就会忘记,莫说两千年,就算两天他便已将之抛诸脑後……
可他又为什麽对个家夥,对这个名字,记了整整两千年?!
莫非,真当如文曲所言那般……
於飞帘,他有情?!
想得多了,只觉得脑袋发涨。
九鸣烦得很,蹬开身上的被褥,摊长了四肢,张眼瞪着房顶。
正是夜深人静,突然,胸中元丹之处突然像暴起一点火花,然後炽热普天盖地般席卷全身!!
“呃啊──”
九鸣疼得一声闷吼,全身绷紧,手抓床被,然那热火像从里焚烧而出,只觉得浑身皮肉像被火烤一般剧痛难忍。
死死咬住牙关,将痛嚎锁在喉咙,勾牙刺入唇肉流出鲜血。
在让他几乎昏死过去的痛楚中,要不是多少保留了些神志,记得咽喉要害处仍勒了飞帘布下的枷锁,此刻便要忍不住现出原形。
该死……好疼!!
怎麽会这样……
莫非……是因为那缸东西?!……
飞帘此去,凡间百年。
不过天地有别,天宫之上,不过是一天光景。
即便将九鸣藏於殿中,却不等於无视职守,既然天帝有旨,寻珠塑塔,他便不会疏怠公务。
只可惜他妖力未复,勉强行缩地之术,却总是力不从心,行程阻滞,偶有所获,也不过是一些力量较弱的宝珠,未能担镇锁百妖之责。
百年无所获,他想起了被他丢在星殿里的妖怪。
不知道他,饿了没有?
於是大包小包,搜罗人间荤腥肉食,匆匆赶回天宫。
然当他推门入殿,入目情境叫他一阵震惊。
早已昏迷过去的妖怪蜷缩在床下冰冷的地表,身上的衣服早被扯碎,浑身肌肉绷扎股起,水淋淋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连那头红艳的头发也是漉漉纠结,双目紧闭,面容扭曲,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云绒褥被撕至粉碎,散了一地云裳,可见他痛得难以抑制。
勾牙深深噬入唇肉之内,乃妖形见现的先兆。手无力地扯着咽喉上的禁锢,似乎想要挣脱释放原身,可这如何能够?飞帘比谁都清楚,他的天魔锁如何坚固。
颈箍没有被扯断,还在磨出一层破皮的红痕来。
飞帘很快丢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扶起九鸣。
为何如此?
难道在他回来之前,他都是这麽疼得无法作声吗?!
天魔锁,固然将他困在殿中,可也,让他无处求援。
若是他不及赶回来,那麽他……
地上的妖怪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来了,微微掀开眼皮。
飞帘看到那双精亮的赤红瞳孔此刻像被一层水液所蒙混,如同蒙了一层雾。
九鸣的视线似乎变得模糊不清,只看得到模糊的身影,不知为何,明明看不清,如同被赤火焚烧的痛楚叫他的脑袋昏昏沈沈,却清楚的知道,身边的,一定是那个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