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144)
好可怕,他现在脑子里都充斥着那叽里咕噜的蒙语,一开口都被带跑了。
宋大花望着那一个两个跟逃命似的,摇了摇头,“真不中用。”
蔓蔓喝完茶,小小地打了个嗝,她好奇又认真地问,“婶婶,你刚才是在说鸟语吗?”
二妞子差点没笑出声,她好想说,不是鸟语,是鸭子叫。
宋大花啥人呐,她说:“那不叫鸟语,那叫蒙语,蔓蔓你得多学点,才能说出婶婶那样的话来。”
“那还是算了吧,我学不会,也说不来,”蔓蔓很老实,说那样一长串叽哩咕噜的话,她舌头会打结的。
姜青禾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换来宋大花一个白眼。她咳了声,立马收了笑,搭着虎妮的背,“喝完来帮我沤点肥呗。”
“你可真不让人白吃白喝啊,”虎妮搁下茶碗,“走走走。”
“你们俩去吧,”宋大花喝完最后一口,她指指外头,“俺和老贵去翻土,晚点一块来哈,这土没翻完,油菜籽都种不下。”
不过还好,种的是春油菜,只要在四月底前种下就成,不算耽误事。苞谷也差不多是这时候种,得等彻底暖和起来才好。
怕耽误的是甜菜,甜菜要早种,上旬就得把地收拾利索,顺带下黄豆,一块地套种,其余的单种,瞧瞧套种出的量能不能多些。
宋大花急急走了,虎妮也拿上铁锹跟姜青禾一块去铲粪,干的牛羊粪不能直接撒在土里当肥料。
要不沤肥,要不翻开在日头下晒到没有一点味,打碎混土用,还有种是加了干草一起混合着烧。
这三种用法上一年姜青禾都试过,其实还是沤出来的肥力更好,其他稍显温和了点。
本来荒着的地肥力几近于无,沤肥能多一点肥就多一点,只是真的滂臭。
沤的姜青禾都快吐了,粪还有一些,索性做了灰肥,灰肥拿来埋在果树下也不错。
烧灰肥的话,还得专门拉到四婆家后院那土窑里烧。加上她去年时收的带草根的土块,加干牛羊粪,烧着后填坑,等六七天彻底成了灰烬,才能铲出来用。
光处理这些肥料,就忙活了两天,姜青禾还抽空去翻土。总不能仗着徐祯说的,他带人来帮忙翻地,就啥也不干留着给别人做吧。
所以隔天早上,哪怕手腕再痛,背疼得一抽一抽,她还是扛着铁锹走进了地里。
当时许下豪言壮语时有多慷慨激昂,说要把这片空地都种上油菜和甜菜,现在干起活来,她觉得话说早了,还是太年轻。
那么多亩地阿,就算土长说了随便开垦,她也种不完,除非土地神出马。
刨了几锹子,她累得直喘气,坐在土块上喝水,徐祯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她连忙站起身,刚想招呼让徐祯过来,然后从他的身后,一下冒出了十来个汉子。
不,应该说是小伙吧。至少看起来都挺年轻,一个个身强体壮,肩扛锄头,手拿耙子。
让姜青禾咽了咽口水,放下跟徐祯打招呼的手。
吓得宋大花连忙跑过来,她声音颤抖,拉着姜青禾的衣袖,“你家徐祯摊上事了?那些人瞧着可不像好人呐,这身板头,你快瞅,他们走过来了,咋了要寻事呐。”
宋大花已经开始用眼神找她男人了。
“姐,你想啥嘞,”姜青禾掰正她的身子,“徐祯找了来给我们种地的。”
“啥,种地的,来给俺们种地的,”宋大花喃喃自语,打了下自己的嘴巴,眼神倏地亮了,“这哪能叫寻事的,这是群菩萨阿。”
“男的,姐,他们是男的,”姜青禾觉得宋大花傻了。
“管他嘞,你说这群小伙瞅着是不一样哈,多有精神呐,下地也嘎嘎好使吧,”宋大花瞅着只差流哈喇子了。
姜青禾沉默,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徐祯后头的那些小伙子也感受到那让人发毛的视线了,有人说:“徐哥,这里不会有啥毛鬼吧,咋叫人冷嗖嗖的。”
“你少来,不想做活是不,”边上汉子伸手打了他一记,“好好给徐哥做活。”
一口一个徐哥,把徐祯叫得跟道上混的一样,可在对面两人眼里,就像徐祯被这群人劫持了似的。
一晃眼大伙也碰了头,徐祯自动站到了姜青禾边上,跟她俩解释,“这是西口村来的,一个个都老实汉子,来帮着刨地的。”
姜青禾很含蓄地表示了欢迎,而宋大花特别热情,在她眼里,这都是来给她干活的祖宗哎。
不能有丝毫慢待,要是跑了她上哪去找那老些冤大头,哦不,是活祖宗。
“西口村的,那真是很近了,”如果赶路花上一两个时辰也叫近的话。
“小哥真俊呐,这手力气足不”
“这小哥也挺好,下地能刨两三寸吧”
“哎呦,你指定更不错,真是麻烦你们了,这地是有点多哈,”
……
姜青禾默默跟徐祯退了几步,互相看了看,只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一块走吧。
留下那一群汉子面面相觑,不免都升起个念头。
这地不会真有骚毛鬼吧?能上身的那种?
等他们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又沉默,不约而同地想,还是回家种地吧,至少没那么多地要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