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175)
昨日挣了不老少钱的人家,也肯在端午这个时节出点血。
有杀了只久久不下蛋的老母鸡,加了把干枸杞子熬汤补补的。
也有一大早就去镇上,买了块板油外加一吊子半肥半瘦的,熬了猪油,留下喷香的猪油渣,没上桌前先偷偷塞给小娃一片,叫他们躲边上去吃。
又切了半小块肉炒了,挖了半勺猪油,往里头搁很多洋芋块,再加点酸菜和粉条子。愣是熬了一大锅,油星早就瞧不见了,可端上桌也叫家里人都夸赞,闻到了肉香气。
尤其夹片猪油渣在汤里蘸一蘸,配着馍馍吃,油汪汪的,叫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安分了不少。
这个夜晚整个湾里注定是油淹淹,甜滋滋的。
姜青禾这头闹歇已经很晚了,大伙将半人高罐子里的甜醅子全都喝完了,有点晕乎乎的。
土长她走前,一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扇了扇脸说:“猪啥的你别急着买,等俺先去问问再说。”
说完大步流星走了,一头撞进了黑夜里。
姜青禾两颊泛红,跟徐祯一起收拾完桌子后,她还不忘给蔓蔓洗澡,端午要洗艾澡的。
蔓蔓不喜欢艾草的味道,她扒在桶边缘,一只手捂着鼻子,她瓮声瓮气地说:“娘,你给我洗这种澡,那我还是希望蚊子来咬我。”
“那你跟蚊子待一块去吧,”姜青禾拿巾子给她擦身子时说。
蔓蔓说:“那我想躺地里可以吗?”
“不可以!”
姜青禾无情地拒绝了她的要求,并将她塞进被子里,吹灭蜡烛让她快点睡。
等蔓蔓睡了再去灶房里,徐祯还在卖力拖地,她倚在门缝边说:“别拖了,歇歇吧。”
“来喝点酒。”
她拿出一下罐的黄米酒,不烈有点甜,只是后劲有点大。
“今天有这么高兴,”徐祯戳戳她的脸。
姜青禾又抿了一口酒,她捧着自己热烫的脸,“高兴啊。”
难以言说的高兴。
昏黄的灯光下,她抱着徐祯,又在他嘴上啄了一口,两人胡闹了好一会儿,才上床睡觉。
第二日姜青禾头晕乎乎的,洗了脸好受多了,吃了早饭正准备下地去看看红薯秧苗。
两人还没出门,就见不远处有个带了顶小帽的人跑了过来。
“我瞧着咋这么像王盛呢?”姜青禾不确定地说。
徐祯很笃定,“就是他。”
果不其然,还有几米距离,就听那人喊:“哎,妹子先别出门啊。”
姜青禾悠悠地说:“真想告诉他,别老喊妹子的,我比他大。”
关于年龄,真是个美丽的误会,谁叫姜青禾对外说自己二十三,毕竟这里生娃实在太早。
她要说自己将近三十,娃才四岁,指不定被人指点。
“还是永远地瞒着他吧,”徐祯缺德地说。
等王盛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眼睛差点被汗迷得只剩一条缝了,倒是胡子给剃干净了。
“老徐,”王盛伸手锤了下徐祯,然后哥俩好地揽过他,“走,咱们进屋说,大妹子你也来啊。”
“这几个月在哪折腾啊,”姜青禾端了杯茶递给王盛,调侃地问。
王盛接过茶,捋捋头发,一脸嘚瑟,“说出吓死你。”
“你说吧,我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姜青禾听他胡吹冒撂。
“去藏族那部落待了好几个月,就你家上梁那几天回来一次,”王盛吹了吹茶,抿了口,翘起二郎腿。
“你那会儿不是叫俺给你找个会藏语的,俺没找到,心一横,索性自己去了。俺想啊,求别人还不如靠自己,藏语而已,俺还能学不会?”
王盛说到激动处,一拍桌子,还想站起来,“俺是谁啊,王大眼哎。俺连皮作局都去过,还是见过大使的人,藏语能难得到俺,俺住进去逼着自己跟他们学。”
“头一个月,俺耳聋似的,压根听不懂,俺没日没夜地学,”王盛说到这咳了咳,他炫技一般突然来了串很流利的藏语。
姜青禾虽然不太会说,但她能听得出来啊,她伸手往王盛背上一拍,“王大眼,你小子可真行啊!”
有这份劲,还愁能过得不好日子。
王盛嘿嘿笑,“晚点你只管叫俺教你。”
“成啊,你教教我跟徐祯。”
“好说好说,”王盛摆摆手,“俺还有件事。”
“说呗。”
王盛他点了点徐祯,“阿祯呐,你给俺做个货郎架子呗。”
“咋的,要去做货郎了?”姜青禾惊讶。
王盛点头又摇头,“也不能说是,俺在蒙藏两个部落住了那么久,发现那里是真偏,他们也很少去赶集,啥都凑活着用。”
“哎呦,俺一琢磨,俺要是拿了东西去那卖的,不指定有卖头吗?”
“来,我们谈谈,”姜青禾笑着说,“你这真值得好好说道说道。”
王盛有点发毛,说就说,别笑,整得他心里毛毛的。
第70章 猪油拌饭
本来要下地去看红薯苗的, 这会儿索性搁置,先编张席子,晚点好给红薯苗盖上。
姜青禾搂了一筐的干芦苇杆进来,她侧过头问, “那你想好咋做了没, 先说来听听, 我再给你出出主意。”
“俺这几个月没闲着,净琢磨这档子事了,”王盛拿起根芦苇,顺了把小刀开了个豁口,“你们是没去过藏族的大部落里头, 那地方偏得很,赶车也得走三四个时辰, 要不是俺有熟人给带路, 指定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