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277)
管工房的管事细细打量了她下,忽地笑了,“坐吧,徐祯老念叨你。”
“管事你可别说笑,他一门心思只管为工房做活,哪有心思念叨我,”姜青禾想也没想立即道。
管事听她这么说,哈哈大笑,边笑边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个布包,推给她,“这是他托俺捎给你的,回家看去吧,保管是好东西。”
姜青禾按捺住好奇,听管事继续道:“你上回说的那油布大伞,俺也问过小徐,见过详细图样了。你这边要得赶,桐油俺们这有,油毡大布麻烦了些,要价也高,一把六十个钱你觉着呢?”
“管事,这个钱我明白是实价了,我肯定不会再杀价,说要三十把也会先付半数的钱,不让大伙白做工。只是他们驼队实在要得急,半个月能做好不?最迟二十日,”姜青禾回他。
其实距离驼队离开草场大概是一个月上下,但谁说得准,要是卡着这个时间没做好,不是又得等。
“你这活俺原来是不想接的,不是没赚头,”管事也如实说,“俺们这实在忙得很,扇车、织布机都得忙着做,分发给底下村落。可你男人做活实在卖力,俺问过他,他说白天做扇车,夜里锯木头做油伞,指定不耽误活计,央俺应下。”
“俺这个人心软阿,想想也答应了,到时候插缝似的做些吧。”
姜青禾闻言轻叹口气,她问,“工房那做活能去瞅眼不?”
“眼下忙,你去瞅眼也看不了啥,你要是有啥东西要捎的,俺能给你捎点去。等转到衙门这工房,歇晌时俺可以让他回去,”管事摇摇头,态度很明确地跟她解释。
姜青禾有点失望,她努力打起精神问,“那工房忙的话,要不要解匠,不常在这里待,就忙这阵子的。不说木活做的有多好,但锯成板材很老手了。”
解匠不是木匠,是专门把木头锯成各式板子,比如宽木板、长木棍等等的把式。
姜青禾并非突然询问,早在她有了来工房问的念头时,她就去问过三德叔,身为造屋的粗木匠,手下跟的徒弟能锯板材,做榫卯是第一样。
管事又大笑,“你跟徐祯果然是辫辫儿夫妻,他昨日才跟俺说过,说你们那叫啥,春山,”
“春山湾…”
“哎,这个春山湾有不少的把式,叫俺能不能让他们来做点活计,俺说成啊,没成想,你就说了,也成你回去问问,一日三十个钱,吃住都给包了,愿不愿意来做。”
姜青禾立即点头,“三十个钱成的,十个人明天过来成不?”
“行啊,来呗,俺这里的活实在多。”
管事说完,见她还没动静,又问,“咋还有事?”
“想问问,还有织布机和纺车不,我可以掏钱买,实在是太少了些,我们湾里有不少棉,照这样织布实在慢了些,怕是到年关也织不完,”姜青禾坦然地说。
“要多少?”
“再加两架织布机,五架纺车成不?”
管事摆手,“两架织布机还有的,只纺车不成,最多能匀给你两架,再多真没了,底下种棉的几个大村都没给嘞。”
姜青禾也同意了,管事问她要不要捎东西,她沉思了会儿后摇摇头,之前该带的都备齐全了。
她说:“帮我跟他捎句话,就说一切都好,叫他也顾着自己的身子。”
之后她抱着沉甸甸的一包东西出门了。
她抱了一路抱回到铺子里,上了楼梯在二楼简单扫过的屋子里,有一张简易小床那里拆开的。
姜青禾先在一堆东西里翻找,有没有信件,压在最下面,她立即拿出来展开。
信上写:在这里吃住都好,家里不要太过操劳 ,农忙找人帮忙。怕你硬撑着,累了也不说,支了账,跟管事的换了点东西,好好给你补补。
秋收后回来一趟,勿念,我也害怕打喷嚏。
姜青禾看了好几遍,轻笑出声,默默在心里念了好几遍徐祯的名字才作罢。
开始拆东西,有一小包茶叶,徐祯裁了一张小纸,夹在绳子里,上写松潘茶。味道不同于砖茶,有很浓重的苦香味。
叠在这袋茶叶上头的是更大一包的红茶,来自西南,徐祯上头写的是,这些茶叶卖相不好,是边角料,但熬茶很香,可以熬点奶茶跟蔓蔓一起喝。
一小罐槐花蜜,两根大蜡烛,一大包干枸杞,最后是好几包很厚实的各色干菌子。
在今年秋时没下雨,长不出蘑菇的一年里,徐祯给捎来了西南的菌子,有三四株干松茸、还有松乳菇、羊肚菌、鸡枞,这些都不多,最多的是一大包野菌子,徐祯说不知道叫啥名字,只知道无毒,他尝过了。
姜青禾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徐祯到底是怎么跟人家换的,有没有吃苦头。笑着就沉默了,一点点收好这堆东西,拿出一包菌子给了师姨。
这整个下午,明明有不少人进铺子,姜青禾也很热情地招待,可只要闲下来,她就在发呆,时不时瞟眼布袋子。
这种状态持续到她接蔓蔓回家。
蔓蔓拿着蜂蜜说:“爹给的,爹回来了吗?回来怎么不来看我?”
她哼了声,刚才一路叽叽喳喳,现在却抱着蜂蜜不想说话。
“还没回呢,爹忙着呢,他晚点就回了,”姜青禾清洗着菌子,她见蔓蔓不动,就指派点活,“你再去跟婆婆说声,让她晚上到我们这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