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71)
苗阿婆调酸汤全靠高菊花,一种七八月开花,有点类似菊花的植物,跟草原的野韭菜花应该相同,姜青禾觉得挺像的。
这玩意别名很多,有叫麻麻花或是择蒙儿花的,这地就高菊花跟麻麻花混着叫,民歌也有唱,“七月二十八,麻麻花开赛菊花。”
苗阿婆等锅里油七八成热,开始顺锅边冒白烟,才把晒干的高菊花倒进锅里,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弥漫整间小屋。
蔓蔓从外头探进个头,她鼻子一耸一耸嗅着,“好香。”
太过于霸道的香气,姜青禾被熏得想打喷嚏。
“到时候俺带你去摘点,现在还有高菊花哩,你摘了花脑晒干,捏碎捣成饼饼,呛锅的时候放点,那贼拉香。”
苗阿婆笑着说,姜青禾此时也只觉得香的人胃口大开,跟苗阿婆请教。
苗阿婆一边回答她的话,又往锅里溜了点醋,舀瓢水倒下去,等酸汤沸腾起泡,再倒进盛着饸饹面的碗里,还舀了勺素臊子。
这碗酸汤面,酸得过瘾,香得熏人,而且饸饹顺滑,姜青禾还要了勺辣子放进去,搅一搅,更觉得这味对了,吃的背上冒出点热汗来。
苗阿婆一个劲给她俩夹面,吃到后头,蔓蔓趴在桌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也许大多数时候一个人住在山里,没有啥人能说话,难得见到人,苗阿婆就特别殷切,吃了饭又要带姜青禾去采高菊花。
还告诉姜青禾一个采蘑菇的好地方,不在云杉林里,而是顺着桦树林一直走出头,有片腐地,里头的蘑菇长得不算特别多。
但每个蘑菇都有拳头大,肉质特别肥厚,苗阿婆采了就往她的篓子里装,“你到时候烘干了,等大市拿过去卖,短于二十个钱别卖,那伙子人卖南边去,百来个钱都能叫得出口嘞。”
姜青禾对老人的好意总是很难拒绝,可她只摘了小半篓,实在不好意思摘了。
准备到时候拿些东西过来,有来有往才行。
苗阿婆送她们一直走到山脚,把那袋木耳帮姜青禾一道拿下来,她说:“得空就来走走。”
“婆婆,你要好好吃饭,”蔓蔓握着她干枯到皮一扯就松的手,小表情很认真,大眼睛亮亮的,“要跟我这样式的才好看。”
姜青禾还以为她能说出啥话来,差点没笑出声,蔓蔓一直觉得好看,就是得跟她这样胖嘟嘟的,脸肥肥的才好。
“好好,”苗阿婆也笑得合不拢嘴,没再留她们,自己一个人利索得走回山上去了。
等到家,蔓蔓抱着徐祯脖子,小嘴叭叭,“爹你咋不去嘞?”
娘背不动她阿。
徐祯以为她想爹了,忙扬起笑准备说,爹也想你了。
就听蔓蔓叹口气说:“你不去,我累了,都只能自己走。”
“小没良心的,”徐祯捏她鼻子。
姜青禾喊,“别腻歪了,赶紧干活。”
鲜木耳直接整袋倒出来,铺在高粱篾上头,底下压得稀烂的,全拿出来,倒在桶里,到时候煮了喂马骡子。
还有采的蘑菇,趁还鲜的吃一口,徐祯将紫蘑菇洗干净,切块熬汤,松乳菇片成片,油煎一煎,配大米饭,拌汤一绝,鲜灵的舌头都尝不出其他味。
吃完后蔓蔓还蒙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蘑菇一家可真好吃哇。”
夜里还得拾掇蘑菇一家,要想把干蘑菇卖出去,靠晒干蘑菇是不成的。得先烘,这个昨天晚上姜青禾还去跟四婆讨教过。
挑拣出坏得不成样子的蘑菇,姜青禾拿出个竹网子,和徐祯一起用棍子把四周撑起来。
底下搬一个火炉子,放点干柴烧,只留燃得最烈不冒火的炭去烘蘑菇,等蘑菇上附着的东西一点点掉在火上,呲起一簇火花。
等第二天再拿出去晒。
雨一停几乎湾里的人都出去山里采蘑菇了,昨天徐祯的大伞也进入收尾,第二天夫妻俩趁蔓蔓还睡着,打着火把摸黑进山采,走了好些地方,采了两篓子,又收获一袋木耳才回来。
第三天,就只能见满地被翻乱的土,只留下零星点的蘑菇。
姜青禾也满足了,晒干后的蘑菇总共装了两个大袋,她不知道有多重,用手掂了掂,估摸着有个四五斤。
蘑菇的水分太多了,尤其刚下过雨采的蘑菇,十来斤烘干才能出一斤干蘑菇。
辛辛苦苦忙活好几天,一斤才能赚二十个钱,姜青禾都有点舍不得卖了。
她蹲在蘑菇边思来想去,实在不甘心,又没想出个好主意。
蔓蔓在她旁边走来走去,她也蹲下歪着脑袋问,“娘你要当蘑菇吗?”
“我恨不得自己是蘑菇,”姜青禾说完,看到院子里晒的高菊花,她突然想到,可以做蘑菇味精。
就是把干蘑菇碾碎磨成细细的粉末,不管撒一点在汤里,还是炒菜放一点,都能有提鲜的作用。
最要紧的是,一斤干蘑菇能出好几斤的粉,姜青禾还能叫徐祯给做个类似后世那样的调料瓶子,转开能一点点撒出来,把转片拨回去,就漏不出来了。
至于去哪卖。
姜青禾看向平西草原的方向,虽说不能逮着同一头骆驼薅。
可谁叫那群骆驼好薅呢。
与此同时,平西草原刮过一阵凉风,领头的摸着自个儿胳膊,他说:“咋后背冷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