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脱“肛”的野马(102)
这么想着,便又瞥了那些围观人士一眼,这一看却是非同小可。
那右手边倒数第三排穿着灰色西装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也注视着江彬,只是脸上少了江彬所熟悉的满满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置可否的神情,甚还带了一丝哀怨。
哀怨?
江彬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纸巾团一团,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嘴角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
凭江彬对何鉴的了解,他在这里出现绝不是偶然,可即使他有探听自己行踪的本事,来这里守株待兔,又能挽回什么?
何鉴或许并未料到,他的主动,反而给了江彬一个再次撇清关系的机会。
江彬隔着衬衫摸了摸胸前的银戒,主动走到何鉴跟前道:“出来谈谈?”
何鉴抬起头,忽然觉得江彬与从前有些不同了。那种坚定不移的神情,是曾经何鉴最不屑的。只那时,他的执着是为了与他相依相伴,而如今,他的执着是为了与他一刀两断。
何鉴闭了闭眼,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恐惧……
“你有任务,结束再谈吧?”
江彬全然在意何鉴对他来此的目的知道得如此清楚,只斩钉截铁道:“不,现在谈。”
何鉴睁开眼,凝视着江彬,最终也只能点点头,随他往外走。
两人站在走廊里,闻着别人留下的淡淡的烟味,皆是沉默不语。
直到江彬兜里的手机一震,看到苏麦黎发消息问他人在哪里,这才抬起头认真道:“学长,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
“你忽然去南京,是他的意思?”
江彬嘴一抿,十分不喜欢这种指代,仿佛何鉴已经知道了他与刘建深的关系,摊在台面上拷问。
“去南京怎么?”
何鉴听出江彬的语气不善,更不喜欢他那“唯有刘建深不可侵犯”的语气,无法忍受似地别开眼俯瞰窗外的夜景道:“那天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
“学长,我以为你是明白人。”
何鉴听了江彬这一句,仿佛被钝器狠狠击中心脏似的,恨不能冲上前剖开江彬的胸口问一问,当初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是否是同一个人,同一颗心。
他怎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么一句自以为婉转,实则刻薄的话。
幸而何鉴天生便有着绝佳的伪装能力,心中苦涩翻涌,脸上却不露痕迹,只在平复了心绪后,缓缓道:“我以为你在上海,我在你们楼下等了一晚上。”
江彬很有些意外,何鉴竟然会放下自尊,说出这么一句隐含抱怨与示弱的话。
“等我做什么?”
“那天你生日。”何鉴早等着江彬问他:
“大三的时候你说,希望生日能一起去佘山。”
江彬愣了下,全然想不到何鉴还记得当初这一句。
当初,他追着腿长的何鉴往另一处教学楼赶着上课,疾步穿过林荫小径时,看到荡秋千的情侣,便随口说了这一句。
佘山脚下的花园学府,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凡是携手步入历史悠久的佘山大教堂的情侣,将来定也能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这种狗血的传说,浓情蜜意的恋人们却很愿意相信,毕业前总是要去上一次的。
与多数恋爱中的人一样,江彬说这话时满怀期待,但说完便后悔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何鉴的神色,生怕他因此而介怀。
然而何鉴给的反应是全无反应,这般的默不作声,远比不耐或斥责更令江彬心寒。他放缓了步子,看着何鉴渐渐与自己拉开距离。
他不在乎——江彬想,他不在乎他的感情,不在乎他的憧憬,不在乎他的奢望。
从一开始便知道,可偶尔仍会浮上些期许。若被狠狠戳破这肥皂泡也好,可偏偏,他默许——许他白日做梦,许他自作多情,许他自寻烦恼……
江彬的心中泛起一股熟悉的酸涩,那些青涩的回忆已被时间冲刷得失了饱满的色调,可那些残留的感情,却依旧顽固地附着于回忆的胶片之上。一念及,便揭一层伤疤,痛得红了眼眶。
“当初,你说去佘山,是想做什么?”何鉴穷追不舍,仿佛那三年,苦苦追求全心付出的不是江彬,而是他。
江彬垂眼,不让眼中的腾起的情绪被何鉴察觉。
“不记得了。”
何鉴似乎也猜到江彬不会正面回答,沉默片刻后又道:
“那你还愿意去吗?”
江彬抬起头,微红的眼望向何鉴,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愿意。”
何鉴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继而欣喜地跃动着,从心上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和我去?”
“嗯。”
何鉴有一种念想了许久的珍宝忽然摆在跟前反而不敢触碰的情怯,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道:“那去了山上,想做什么?”
江彬凝视着何鉴,一字一顿道:
“把你推下去。”
第六十三章 了断
何鉴的表情让江彬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他不是什么圣母,恨的便是何鉴当初一走了之如今又回来纠缠,怎么何鉴就能够厚着脸皮对着被抛弃的苦逼的他念如此狗血台词?
江彬这般想着,对何鉴的厌恶又徒增几分,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可说到底,不过是为他自己。他何曾真正站在江彬的角度思考过?这么一个自私的人,若哪天自己真心软了回头了,换来的也不过是一段没有尊严的感情。这等同于告诉何鉴,他随时可以抛弃,随时可以离开,哪天有兴致了再说上几句服软的话,便又能“浪子回头”,享受那苦苦守候的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