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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宗野史(123)+番外

作者: celiacici 阅读记录

“张冲是什么人?”

“杨廷和的耳目。”

“张锦可知道?”

“不知。”

“谁害的宁王?”

“江梓卿。”

“他与杨廷和有何干系?”

“你是他侄儿,反倒来问我?”王勋脸上显出些许疑惑,好似他当真不解。

江彬想起那团挥之不去的瘴气,想起那些忘了他的同乡,想起正德皇帝说的查无此人,只觉得他的出生,也是这场阴谋的一部分,若这一生都活在荒谬里他也认了,可上天何苦要他醒?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延续,却无力回天。

“为何非要将宁王带到鄱阳湖?”

王勋抿了口酒,歪着身子笑:“自是为了候吴杰回来,好让他早些见着心上人。”

江彬定定看着跟前那张脸,那漏风似的怪笑,又肆无忌惮地响起,仿佛无数张王勋的脸,隐在暗处看他笑话。

“你早知吴杰身份?”想起那日,王勋听他叙述吴杰入魔之事,却并无多少惊讶。

“原本是不信的,可只要能遂我愿,是仙是妖又何妨?”

“遂什么愿?”

“他为了江山,葬送忠臣性命,我便要他眼睁睁看着,一夕之间,他苦心经营的都毁于一旦。”王勋似是醉了,眼中尽是癫狂。江彬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那不知收敛的杀气,随着酒香蔓延开来,像一种毒,渗进心里,腐蚀着不堪一击的镇定。

“他在哪里?”江彬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一句。

王勋正摸酒坛,听他说这句,忽地哈哈大笑,好似围着陷阱兜兜转转了半晌的狐狸,脚一滑便掉了进去。

“人皮穿在吴杰身上,旁的我不知。”王勋笑够了,便好心解释。

“那不过是皮囊,魂魄总还在的。”

“噢?那我兄长安在?”王勋抱起酒坛子抚了又抚,就好似抚一坛骨灰,“此生尽了,缘便灭了,候着六道轮回等来的那个,也断不是从前的人了。”

这话,从王勋口里说出,带着种说不出的古怪,好似方才说着要谁万劫不复的并不是他,他不过是个局外的看客,透彻,且超脱。

火把噼里啪啦地烧着,燃尽了,王勋便要走了,诏狱的规矩。

江彬叹了口气:“欣儿可好?”

“好。”

“嫂嫂可好?”

“好。”

“那胎发可在你这儿?”

“在,你可要?”

“不了。”

王勋盯着江彬看了片刻,抱起酒坛起身道:“明日你便能见着他了。”

江彬一愣,抬起头,火光却已灭了,让他难以从王勋脸上的神情揣测这话的深意。

究竟是活着相见,还是死后相聚?

“我既要死了,你何不让我死得明白?”

“我兄长死时,他可明白?”

丢下这一句,王勋的脚步声便渐渐消失在阴暗的尽头。

风声,仍旧只余了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风声,悄悄绕到身后,贴着耳朵说这些含糊不清的话,凝神听时,又戛然而止,好似捉弄人的阴魂。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终于回来了……

☆、第九十七章 凌迟

那一晚,再没有谁来探望,那带着尸臭的湿腐气,无孔不入地钻着,凿着,直到整个躯壳被掏得只余了一颗心,无力地敲打着胸腔,如同死囚拍打着牢门。

江彬浑浑噩噩地听着,半梦半醒间,似乎又见了正德皇帝。

正德皇帝正着了华服走过长而窄的墓道,长明灯一盏接一盏的照亮他的金丝翼善冠,却照不到他的脸面。他脚下的影子短了又长,长了又短,就好似垂髫长至壮年,又渐渐佝偻成白发苍苍,如此周而复始着,终于到了尽头。

正德皇帝愣愣地站了片刻,才朝着后殿通往供顶的斜坡走去。他走得极慢,动作有些僵硬。终于他踏上那斜坡时,费力地抬起了一双胳膊,摸索着头顶上密密麻麻的殄文,嘴唇蠕动着,似懂非懂地念着。

江彬想喊他,却发不出声,走进几步,却猛地顿住了。此时他方看清,正德皇帝的双脚竟是悬着的。那双肩古怪地耸着,就像被勒了绳子吊在半空,而他举着手的动作却如此执拗,仿佛要生生扯断了肩胛骨似的。

正想着,便听了“喀拉”一声,乌黑的一团从那肩膀上咕噜噜地直滚到脚边,江彬惊得一退,瞬时睁开了眼。

原来是落锁声。

昏暗中火把映亮的飞扬跋扈的飞鱼服,再熟悉不过,那脸面却都是生的。

“时辰已到。”张永端着拂尘,拉长了尾音。唯一熟悉的脸孔,却恨不得永生不见。

养虎为患,正德皇帝以为他能用“将功补过”降住宦官中的“八虎”,可到头来,还是栽在这几个联手文官作乱的小人手中。

“他在何处?”江彬依旧坐着,只一双眼,瞧着这世间荒唐。

张永自然知道江彬问的是谁,却不答他。

一拥而上的锦衣卫架起江彬就要上枷锁,张永此时方抬手止住,让身后一小太监捧上一件提花袍子。一针一线都是仇瑛缝制的,那暗纹在火把映照下似要燃起来似的,一个圈一个,翻天覆地地烧红了江彬的眼。

可他的心是冷的,好似覆着永不消融的冰雪,白茫茫的一片。

“王尚书的恩典。”张永抬了抬眼皮,便有人上前逼着江彬更衣。

“哪个王尚书?”江彬任凭施为,并无心思去反抗这些表面功夫。

张永没答话,只看着那袍子被粗鲁地套在江彬身上。江彬也觉得自己问得多余,事到如今,王琼与李时春哪还能安然无恙?因护驾有功而掇升为兵部尚书的,自是王勋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