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调(13)
“没白当铸剑工,还晓得点传承。”
“那时候的剑用铁过厚装饰过少,不好看。”
“憨娃娃不懂事。”
高容转身进屋,很快又出来,怀里抱着七八把剑,剑盒已经弃了,只用绸缎随便裹着。他把剑噼啪扔阿筌脚边,冷笑:“看看你们铸的这些粪草不如的东西。”
阿筌往后跪了跪,发现这些剑都是剑邑近几年上贡给土司的。剑柄装饰华丽剑穗飘飘,每一把剑的剑纹都细致优美。这些师傅们精挑细选舍不得出售的剑,就被高容这样乱七八糟砸地上。
阿筌心疼不住,捡起那些袒胸露怀的剑,打开裹布重新包裹。
高容的满腔不屑,在看到阿筌细致小心的动作后忽然消弭了。在薄荷箐时感受过的悸动再次袭来,他深吸口气把心头的翻腾压下去。
“剑乃百兵之君。看看你们的剑,百宝乱杂。”
他随意捡起一把剑扯掉裹布,退后几步,端个起势然后身形忽动,剑影过处银光激闪寒气逼人。他只舞两招即抛剑,捞一把继续舞,再抛,再换。
阿筌呆呆看着,直到高容欺身来扯他手边的剑,才连忙放手。
高容一套剑法使完,问:“可有看出来?”
阿筌茫然。
高容踢着脚边的剑:“剑柄过粗,普通人无法尽握。”一把一把踢过去,“厚薄不匀。”“过重,身移剑不移。”“过轻,剑气淡薄。”“不能随气而发。”“不能跟风而动。”
最后总结:“一堆粪草。”
“小的,小的……”
高容晓得阿筌的气焰已经被灭了,收手宽容地说:“那晚我就提醒过你,安心当铸剑工。多用脑子想想,为何铸剑,铸什么剑。今天想当试剑师,明天又想约阿妹,剑邑的名头迟早让你们给毁了。”
阿筌勉强撑着才没钻进地里去。
“你走吧。对了,阿莲小姐和阿俪少爷过了中秋就订亲,叫师傅们准备好贺礼。”
事情到这一步,阿筌也顾不得高容信不信,把来高家送货及被留下来吃粑粑吹树叶的过程说了一遍,说完偷看高容脸色,发现他似笑非笑,急了:“小的可以发誓。”
高容微微点头,示意他离开。
如果阿筌一进来就如此分辩,高容肯定不信,可他直到现在才说原委,高容断定是真的。想到自己疑心过重白忙一场,高容不免有些羞臊,这份难堪实在无法言说。
阿筌脚步虚浮走出高府,手臂一紧已被人拉住。
“阿卜耶?”
“他们支使你干活了?上次我家老幺就被整去劈材。”
“啊?”
阿卜耶低声骂:“狗奴才,下次我多收两文钱。看看你累成这样,我给你买了个油渣粑粑,快吃。”
阿筌忙振奋精神:“我没事,说好要请阿卜耶吃凉粉。”
“这个时辰还吃什么凉粉,我在这里等得心急又不敢进去要人。”阿卜耶攒了攒手推车把手,“走吧?”
“我来推车,阿卜耶你坐上去。”
“可推得动?”
“跑咯!”
到得柳绿河码头,柳树下只有一条小船孤零零荡着。阿筌快手快脚把货物卸到船上,举起竹篙在码头上一撑,船向河心荡去,回家咯!
夕阳下柳絮纷飞,阿筌响亮地打了两个喷嚏,震得船身一沉。
阿卜耶惬意地躺在船头,悠悠感叹:“到底是年轻后生,打个喷嚏都带劲。”
阳春二月,两岸柳长草矮,柳条倒影与水草纠缠着,荫郁处让人难以区分。扁担草才抽芽,茸茸的贴着竹篙。阿筌恶劣地搅动竹篙,搅起一团狐尾藻。狐尾藻于是认定了竹篙,一心要跟走,水流却不放,一点点地把它们扯回去。
“咋没有菱角和海菜?”
“憨娃娃,菱角和海菜要等火把节呢。好像你去年火把节也没回来?流云师傅能干,活路多。”
阿筌嘿嘿笑了,开口唱道:“啊嘞嘞——太阳还在西山头,月亮又上东山坡,太阳月亮天上见,我的阿妹你在哪嘞?”
“娃娃想说媳妇了。”
“啊嘞嘞——河水无脚游四方,柳絮无羽飞过山,河水挨着柳絮走,我的阿妹你在哪嘞?”
转个弯,就看到树顶的炊烟了。小石桥上站着个阿妹:“阿筌哥,阿筌哥!”
“燕子——是我!”
阿筌顾不得再唱,腰背用力竹篙飞动,木船向前飞去。
到得石桥下,把缆绳甩上去,燕子接住,熟练地绕在石头上,回头就喊:“阿老,阿筌哥真的回来了。”
帮阿卜耶把东西推回家,阿筌才跟燕子回自己家,阿老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5、5、习的是奇巧淫技 ...
呵呵笑:“赶街的说你要跟阿卜耶的船回来,这个憨姑娘就一直候在桥边,喊都喊不听。”
“阿老,就你和燕子在家?”
“你阿嫫听说你要回来,赶去你大嬢家搓‘梭粉’去了,晚上要给你做卤梭粉吃。”
一碗莹白的梭粉,再挖上一勺香椿肉末打的卤,那香那鲜,阿筌光想一想就流口水。
燕子更高兴:“阿筌哥回来阿嫫才不怕麻烦给我们做卤梭粉,我要吃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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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去大理赶观音会 ...
小石桥村善制竹,砍竹子划篾子需用铁器,阿爹农闲时就捡起阿筌老公公的铸剑手艺为村人修补划刀砍刀,现在更带着阿筌的弟弟阿篙,走家串户修补铁器,村里没活时,就出村去给人打马掌。
“阿筌哥,大理府有官爷瞧见阿爹打的马掌,就让马帮捎来些锈枪头,叫我们回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