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调(47)
二嫂杨氏长相艳俏,高宝惯侍媳妇出了名,成亲这么多年,不但断了外面所有风流事,连重话都不舍得说媳妇一句。
高容状似冲壳子地问:“阿宝哥,听说二嫂反对阿宣哥的亲事?”
“什么亲事,就媒人提的一家姑娘,正好是阿伦阿公家的亲戚,你二嫂晓得她,不合适。”
“二嫂过门时,那姑娘才几岁,二嫂就晓得她?”
“表姊表妹的。那姑娘在亲戚间的风评就不好。”
高容冷哼:“媒人不地道,随便个人都往我高家塞。”
高宝逗他:“可是怕她们乱给你塞?放心,我叫二嫂帮你把关。”
高容似真似假地抱怨:“二嫂对我的事,怕没那么上心。”
高宝大笑:“小娃娃还吃味?等你再大点,高府上下就该围着你转了。”
高香蓝的姑娘跟着起哄:“老舅也是娃娃,老舅也是娃娃。”
高容眨眨眼,笑开:“没大没小。”
高宣如此护着杨氏,他不好说话了。那日发现的“脓疮”,他不想做第一个挤脓疮的人,谋着会有别人发现了,慢慢捅开。这样期盼着,却又担心人家桶得太大,恶臭满天,于是忍不住来提点高宝,可惜不是那碗卤水点不出那锅豆腐,深的话他也不敢提,只盼杨氏和高宣只是一时情热,待高宣早日成亲,断掉这份孽缘。
见马车不进城反往南绕去,高容问:“你们要去哪?”
“三个娃娃在家里闹腾,我干脆带他们去羊龙潭走走。”
“那我就在东门外下车。”
“老舅,你一起去玩吧?”
“有二舅带你们。”
“二舅不准我们下马车,闷死了。去嘛去嘛!”
正拉扯,听到高伦低声叫:“阿俪耶在那边。”
高容忙凑到车窗边,果然是木俪。
三个娃娃都喜欢高容,拉着不放,高容费了些劲才脱身,好在街天人多,木俪跟着人流蠕动,没走远。
木俪看到高容,有些吃惊,转而笑问:“来找我?”
“跟阿宝哥带三个娃娃去羊龙潭玩,见你在这儿,我就下马车了。”
木俪心情很好:“猜我碰到哪个?”
“哪个?”
“阿筌!”
“阿筌?”
“那个铸剑工。”木俪比了个肩部受伤的动作,“他在阿铭的校场帮忙。”
“哦!”高容应一声,感觉自己表现太冷淡,又追一句,“阿铭举荐他做武器养护教习。校场还没放假,他跑出来做什么?”
“明天校场打牙祭,他来帮厨采买。你也别管那么严。”
高容失笑:“哪个管他?你可吃了午饭?”
“阿筌请我吃鸡豌豆凉粉,在什么清粉嬢家,他说那家的最好吃。”
高府席面上的凉粉不就是她家的?“可好吃?”
“改天我带你去。阿筌太能吃辣,我照他的样调料,辣得半天说不得话。”
辣的酸的甜的,只要不带古宗奶腥味的,没他不爱吃的。
“后来他又请我去吃凉宵,橙皮薄荷砂糖水,再加点酸水,是阿花家的,我以为阿花是个漂亮阿妹,结果一看,是个阿奶啊!”
木俪哈哈笑,高容也笑。从南门大桥跑到北门前,就为碗凉宵!
“来金沧多少回,我还是头回在街边吃东西。阿筌个乡下人,金沧城的门道摸得比你还熟。”
高容烦了木俪张口阿筌闭口阿筌,扯开话:“可看见火把?”问完就后悔。北门前吃完凉宵,却走城外绕东门回城,自然是与阿筌一道看了火把又送他上路。别提阿筌的评价啊,啊!
“阿筌说乡下火把都挂桃梨果子,还插花披红,高家火把只贴些纸条,不够喜气。”
“乡下人不识字,晓得什么!”
木俪笑笑,问:“你后天可有事?”
“怎么?”
“我跟阿筌约好去取小火把。”
“小火把?”
“我想给阿伦他们买小火把,阿筌嫌卖的那些又重又不好看,他说自己扎的更好。”
高容火大。
对宠人要压要哄,可那憨娃娃的心思太难琢磨。谋着他想当试剑工,于是费心给他铺路子,差点就亲自传他高家剑法,结果他真正醉心的是铸剑。谋着他宝贝祖传三弦,送他最上等的冰弦,他却接受得不情不愿,好不容易换上琴弦弹了几曲,他又摆孤高冷淡的嘴脸,倒像是什么不世出的琴师,不遇知音不动弦。高容晓得自己不擅音律,但也不至于被人那样嫌弃吧?
压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还能如何?最可气是憨娃娃心里有主意,不压到他的痛点,他根本不在乎。而他的痛点,就是铸剑。难道还能收回炉子?这个痛点轻易压不得!
哄他。连给他冰弦他都没有受宠的觉悟,还能拿什么哄住他?少爷我已经招数用尽黔驴技穷了。
这二十多天,高容躲着阿筌避着阿筌,今天忽然听到他过得有滋有味,高容只觉无名火冒气冲脑门,咬牙道:“后天没空。”
“外天(即大后天)去吧,我谋着他明天打牙祭,后天才能动手扎火把。”
“到时再说。”
阿筌打个托盘到台阶上,又提来一壶大麦酒。
阿铭看着稀奇:“打牙祭你还没吃饱?”
“我见阿铭哥忙着交代那些娃娃,没怎么吃。”
阿铭拈块糕粒肉丢进嘴里,赞道:“你手艺不错,炸得又酥又香。”
“我师嫫是剑邑大厨,那些年跟她去帮厨,看都看会了。”
听阿筌还用“我师嫫”,阿铭笑了笑,这娃娃情长。
阿筌却没发觉自己称呼得有问题,还在炫耀:“这个是羊肝芦,这次来校场,师嫫给我装了很多,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