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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朝汐(148)

噗通。噗通。噗通。

白日里听到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了。

“世道艰险不平,女子出嫁,需得寻一个护得住你的良人——就在这卷名册里寻。”

事事做得隐晦,句句隐含深意。

仿佛有潮水铺天盖地涌来,她站在潮水中央的礁石上,眼睁睁看着那潮水越来越近,淹没了脚踝,想要躲避,却发现无处躲藏。她不敢细想。

三更深夜,万籁俱寂,阮朝汐盯着黑暗室内的白墙。就在这时,窗外却传来奇异的声响。

“喵呜~”

耳边的声响更大了些。似乎有猫儿烦躁地扒窗,“喵呜~”

无影无形浸没脚踝的潮水退去了。阮朝汐在黑暗里霍然起身,推开靠庭院那边的窗棂缝隙,低头往下看。

两只幽亮的大眼睛从窗下往上瞧,两边打了个照面。阮朝汐惊愕地微微睁大了眼。

陆适之把身上黑衣裹了裹,无声地叹了口气。

“是我。姜芝喊了我,叫我替十二郎来。十二郎腿脚不方便,半夜出来被抓个正着,那可不妙。”

阮朝汐敞开了窗,在值守暗处转来的众多惊异视线里,明晃晃地趴在窗棂边,抬头望月,“十二郎托你来说什么事。”

“十二郎以后都不能出南苑了。七娘今日来了,莫闻铮说郎君吩咐,两家婚事既然不成,彼此相对尴尬,七娘停住在云间坞期间,十二郎就不好再出来主院,只在南苑里养伤就好。”

阮朝汐惊愕难言,停顿了片刻才说出话来。

“他是颍川钟氏子,于情于理,怎能这么关着他,把他当做犯人般看守!你去和十二郎说,明日我就去找荀三兄——”说到这里时,忽然哑了一瞬。

她清风朗月的荀三兄,就在这夜,绕过她遮蔽卧床的屏风,毫无顾忌地坐在她的卧榻边,查验她是否入睡,超越界限地抚摸她的脸颊和嘴唇。

窗下的陆适之没有察觉她短暂的停顿,继续说下去。

“十二郎说,郎君待他冷情不似兄弟。他想起那日去豫北的车队被半路截停,大车意外撞上了两辆重车,按郎君的说法是撞到了夜里出行的车队。但如今越想越觉得其中有古怪。哪有时机凑那么巧的。十二娘住在云间坞里,多留意些蛛丝马迹。”

阮朝汐不做声地听着。撞车当夜的混乱晕眩又浮现在脑海里。“我知道了。”

“十二郎说的古怪处,我不知真假,我只是传话的。”

陆适之叹了口气,“但连续两次都被郎君的车队正好撞上,我也觉得古怪。就算是运势低,一次撞上是倒霉,连续两次,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静悄悄的,陆适之走了。

陆适之走后,她躺回小榻,左右辗转反侧,一会儿是“怎会如此巧合”,一会儿又想起深夜里越界落在唇上的指腹。

片刻后,窗外居然又响起了细声细气的“喵呜~”

阮朝汐蒙着被子不理会,但那细细的猫叫声不肯罢休,“喵呜~”“喵呜~”

阮朝汐越听越不对,又坐起身,快步过去开窗往下望——

窗下蹲着一身黑衣的荀七娘。

头上乌发拿黑布蒙了,只露出一双隐约肿着的水汪汪的眼睛,在夜色里睁得老大,眼巴巴地往上瞧。

阮朝汐:“……”

暗处再度转来的众多狐疑视线里,阮朝汐默然往窗棂边一趴,抬头望月。

“七娘,你藏得不够好,他们多半发现你了。”

“我才不管。谁爱告诉三兄,让他们告状去。问罪也是明早的事了。”

荀莺初蹲在窗下的草木丛里,眼眶又发红了,“我半夜睡不着,刚才远远地看你开了窗,知道你也半夜睡不着。我出来找你说说话。”

阮朝汐视线往四下里值夜的方位去看。今夜窗下猫儿叫得实在太久,荀莺初又不像陆适之藏得谨慎,她一眼发现三四道视线灼灼盯着这边。只是碍于她们的身份,无人当面来拦阻。

“别蹲着了。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索性进来说话。”阮朝汐关了窗,打开了书房门,正大光明地把荀莺初迎进门。

第60章 (小修)

睡在耳房守夜的白蝉被惊醒了, 惊疑不定地掀帘子望过来。

阮朝汐只当做没看见,点起火烛。

才坐下,荀莺初便一把抓住了她柔白的手, 依偎坐在她身侧,声音哽咽了。

“阿般, 我睡不着。今日见了三兄,我才得知, 原来我的夫婿只能是钟家人。去了个钟十二, 下一个是钟十!”

“三兄和我说, 钟家儿郎也是有气性的, 总不能任我挑选。十二郎作罢,已经是看在两家多年交好的面子上了。下面要相看的这个钟家十郎, 不管我如何想, 应该就是他了!”

荀莺初哽咽出声, “钟十郎只有十九岁, 这个年纪的儿郎都是毛毛躁躁一个样儿。十二娘, 我要嫁的郎君……我想寻一个像三兄那样性情沉稳、气度高华、温文知礼的郎君!他最好比我大七八岁, 可以包容体贴我的任性,大五六岁也可。总之……总之绝不是和我差不多年纪,整天吵嘴斗狠的!”

阮朝汐今夜熬得太晚, 疲倦地靠在书案侧边,身后倚着隐囊,洁白额头搭着指尖。

她此刻心事繁杂,虽然勉强维持着外表平静,但情绪低落, 就连心粗的莺初也渐渐看出了不对。

“阿般,你怎么了?可是被我打扰了?”她立刻就要起身, “明早我再来。”

“不是你的缘故。”阮朝汐摇摇头,心里的负担太重,终于压抑不住,向好友吐露了心声。

“阿媗,你可有听说过……你家中替荀三兄相看的事?传闻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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