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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朝汐(298)

——

水榭步道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模糊的交谈声响起。

来人和看守禁卫两边起了争执。一边说“换值”,一边说“未收到换值令”。

阮朝汐吃力地拖着死狗般的内监身躯往门后藏身。事出仓促,她身上的内侍服饰才换好一半。

水榭的雕花正门骤然打开了。

身材魁梧的羽林郎大步走进来,察觉室内空荡无人的瞬间,倏然回头!目光直接对上了门后的两人。

石康来被堵住了嘴,欣喜的求救声还未呜呜发出口,那羽林郎急步上前,目光里露出凶狠杀意,抬手狠狠往下一极手刀,劈在内监脖颈上。

直接劈断了颈骨。把软倒的尸身拖去侧边。

抹了把汗,直起身,回头对视一眼,英气的少年眉眼展颜而笑,阮朝汐绷紧的呼吸骤然一松。

进水榭的羽林郎是李奕臣。

水榭外争执的声响也渐渐清晰了,一边说“奉萧使君令换值”,一边说“此处水榭不受萧使君管辖”,两边气势汹汹地争执不休。

另一个方向的水榭步廊也响起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的清冽嗓音传过水面。

“今日圣上赐宴华林园,本官游园疲倦,正好走到这处僻静的水榭边。怎么,空置的水榭都不能让本官休息片刻?”

李奕臣转身出去了。

“这……荀令君,实在不方便,东宫吩咐下来,征用了这处水榭……啊!”几声闷哼同时响起,池面连续噗通水响。

萧昉的声音满意响起,“没人唧唧歪歪了。儿郎们,换值!”

阮朝汐背后抵着木门,缓缓地往地上滑,坐在地上。

平稳步履自门外踏进,海澜色直裾衣摆映进了视野。来人同样没有看到室内有人,脚步停在门边,视线往左右逡巡。

阮朝汐靠在门背后,沾血的金簪紧攥在手里,抬起头来,冲来人的背影轻声打招呼,“三兄。”

荀玄微循声转身,视线定在她身上,不动了。

这是相隔多久的重逢?阮朝汐自己也说不清。静止的石室岁月模糊了日夜晨昏,她只知道应该是很久了。

她仰着头,眼眶发热,人却忍不住地笑。她冲来人的方向伸出手。

荀玄微倾身在她面前,在反射入室内的粼粼水光里仔细打量她的眉眼,指腹缓缓抚摸过柔软的脸颊,“瘦了。来,我扶你起来。”

阮朝汐这么多日漠然冷对种种搓磨,却在此刻头一次露出了委屈。她仰着头,忍着哽咽,“三兄,我起不来。我饿得心慌。”

伸出去的纤长手指被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叮地一声,染血的金簪落在地上。

第111章

膳食一碟碟地放置在食案上。焖羊筋, 鲫鱼羹,阿胶鸡子羹,鸭掌炖鹿唇, 热腾腾的粳米饭。

阮朝汐虚软得坐不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荀玄微扶她在食案边坐下。

软滑的鸡子羹递在唇边,她抿了下去, 满口鲜香。

“究竟是怎么回事?”荀玄微又舀起一匙米饭, “饿着了, 还是累着了?宣城王每日去看你, 都说你看起来还好。只是人被关着,精神不大足。”

阮朝汐回想起这几日的磋磨, 混乱荒诞到令人发笑。

“前几日饿着了, 今天累着了。李大兄来的正是时候, 我费了好大力气把人制住。李大兄再不来的话, 这里满地见血, 还要花力气清理。”

说话的间隙, 缓慢而珍惜地咀嚼吞咽米饭。荀玄微仔细观察她苍白的气色,断断续续的说话语气。

“怎么虚弱至此,身上哪里难受?”

阮朝汐摇摇头, “并无病,只是白日里不让进食,等我睡了又硬灌汤食,夜夜惊醒,吃不得, 睡不得。”

舀动羹汤的汤匙动作顿了顿,送到唇边。

荀玄微声线下沉, “该死。”

阮朝汐饥饿太久,空腹吃不得大荤的肉食,一勺勺地喂了半碗鱼羹,小半碗粳米饭,肠胃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消退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用食,“三兄,此处不可多留,我们快走。刚才那阉人去引皇帝来了。”

“莫担忧。”荀玄微放下汤匙,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鬓,“已经做好安排,人不会来的。这处水榭是今日最安全的所在了。你若累了,就在这处歇息。”

阮朝汐又想起另一件事,“我叫小殿下替我带话给你!他可有带到?”

“小殿下很聪明,‘豫州二十日’,他原话带到。你放心,燕斩辰已出京了。豫州距离京城遥远,路上各种意外都会发生,无论派出几拨信使,都不会有消息回来的。”

阮朝夕长长吐了口气,放松地斜身过去,倚靠在肩头。

头上梳起的飞仙髻碍事,她几下干脆地把发髻拆了,柔软的乌发流水般地滑落胸前,发尾又蜿蜒铺陈下来。

她有些累,小半碗米饭已经饱腹,眼皮往下阖,递到唇边的汤匙被她推开。

“横到喉咙了。”

削葱般的指尖被亲昵地握了握。“困倦了?去休息。”

“嗯。”

荀玄微引她往内室走。走出了几步,她脚下一软,细微地踉跄了一下。身边的手臂把她稳稳地扶住了。

“这是怎么了?”荀玄微仔细观察她的气色,“可是哪里不舒服,未告诉我?腹中还饥饿?”

阮朝汐抿了抿唇,“早上不知喂了我什么东西。喝完身上便一层层地发虚汗。我其实吃了你送来的奶饼,不至于饿到脚步虚浮,连路都走不动……”

温热的手掌碰触额头,替她抹去了满额头的晶莹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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