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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朝汐(30)

抬手揉了揉她脑袋上乌黑柔顺的发髻,“阿般,难道无人教过你,世间事并不总是要算个黑白分明,互不相欠。”

手上这回带了点不大不小的力道,阮朝汐被揉得倒吸口气,抬手按住发髻,荀玄微已经松开了手。

“人心偏向,世间常情。东苑今年新进十多个童子,独你得了我的眼缘。所有人都看出了我的偏向,只有你自己不认。”

阮朝汐眼睛眨也不眨,屏息静气听着,对面的人却不再说下去了。

目光落在盛放香甜酪浆的瓷盅上,广袖拂过书案,往阮朝汐方向推了推。

“喝了罢,再不喝就要放冷了。”荀玄微温煦地劝了最后一句, “既然心生偏向,多予你些吃食用度,见你用了,我亦欢喜,并不求你回报什么。”

阮朝汐:“……”

她从未听人对她如此说话。她想回应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坐在原地半晌未动,最后默然捧起瓷盅,抿了口香甜酪浆。

“坞主放心,我会在东苑加倍用功进学的。”她保证说,“一定学有所成,回报坞壁。”

荀玄微莞尔,把阮朝汐今早写的半张大字重新放回她面前。

“先练好大字。等练出几分基础,我自有极重要的事叮嘱你做。你不必担心自己白吃白喝,亏欠了我。”

那半张大字写得心神不定,字迹凌乱,阮朝汐越看越不顺眼,索性把纸撕了,重新拿了张新纸,嘴里抿着一口温酪浆,认认真真地重头写起。

白蝉见这边谈话结束,适时捧上了石炉温着的半盏药汤。

荀玄微坐在书案对面,捧着浓苦药汁,皱眉慢慢喝完了。

深秋的晨光照进青瓦屋里,满室安静,耳畔只有沙沙的落笔声。

书案传来细微的翻动声响,荀玄微在半尺高的文册间寻觅片刻,找到一沓信纸,翻阅片刻,放置旁边。

阮朝汐正在埋头练字,耳边传来对面的问询声,“这几日宴请阮郎,或会召你随同出席。宴席上都是名贵珍馐,你可会不吃不喝?”

阮朝汐笔下顿了顿,心里默想,这么好性情的坞主,自己怎么能在贵客面前堕了他的名声。

“坞主放心,阿般有分寸。”她承诺说,“贵客在场,我一定好好地吃席。”

“很好。”荀玄微颔首应下,又提醒,“酪浆要冷了。”

阮朝汐看到酪浆就想起自己先前的承诺,再度追问,“上树折枯枝的差事可以交给我。坞主不要不信,我爬树真的很厉害的。”

荀玄微不置可否。

催促了几次,他被问多了,最后才道了句,“枯枝落下的声音沉闷,于我不怎么要紧。相比起枯枝落地,每日清晨的喜鹊鸣叫之声,倒是更为嘈杂些。主院老仆几次上树驱鸟,奈何身体庞重,爬不上高处,喜鹊是吉鸟,又不宜打杀,此事也就罢了。总之,你不必管高处枯枝,于我不妨碍的。”

说到这里,抬手又指了指酪浆。

阮朝汐露出思索的表情。

视线掠过窗外树枝高处的几处鸟巢,眼里仔细观察着,打开瓷盅抿了一口。

书房里说话时,外头庭院里人来人往,忙碌了许久。

阮朝汐起先没注意外头忙什么。直到她起身告退,穿过中庭去东苑,才赫然发现——

早上被她爬过的那棵最高大的梧桐树下,临时大网已经加固架好,绳结牢牢系在四周树干上,悬空张开,接住几个成人都绰绰有余。

此外,庭院里每棵高过两丈的树下,都放了把长木梯,搁在树干处,可以直上直下。

阮朝汐:?

第15章

清晨主院里发生的事,有如清涧中漾起细小涟漪,落叶打了个转儿,水流继续向前。

天刚蒙蒙亮时,主院院门还未打开,有人砰砰敲门,在鱼肚白的晨光里惊起鸟鸣一片。

阮朝汐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院门外,压低的争执声隐约传来,“二老行个方便!我有事要回禀郎君!”

守门老仆只开了道细缝,在门后连连摇头,“你瞧瞧现在什么时辰?郎君还未起身啊。不成,燕三郎稍后再来。”

门外站着的是年方十五岁的燕斩辰,正是热血上头的年纪,气怒交加,砰一声把虚掩的大门砸开了。

“郎君!斩辰求见,有要事回禀!”

他隔着大半个庭院高喝一声,惊动了所有人。开窗声响从各处传来。

阮朝汐从床上翻起身,趿鞋打开庭院方向的木窗。片刻后,葭月的声音遥遥传来,“燕斩辰,郎君召你去书房说话。”

燕斩辰气冲冲穿过庭院,进了书房。

阮朝汐大清早的被打扰了酣睡,书房又有正事商议,每日的清晨练字是练不成了。她在屋里琢磨了片刻,提着习武用的小细木棍就出去了。

最近山里降温得厉害,清晨温度冷峭,常青松木的针叶表面结了一层白霜。

阮朝汐站在长廊尽头的红漆栏杆边缘,仰头打量。十一月的梧桐树叶几乎落尽,庭院里晨曦光下,伸展往四方的光秃秃的粗壮树枝显得格外突出,东边枝丫高处有一个鸟窝。

庭院里有两三群喜鹊筑窝,清晨主院里时时有鸟鸣。她自己觉得鸟鸣悦耳,不过坞主喜静,难怪无法忍受。

自从那日书房长谈,荀玄微和她闲谈时提起喜鹊嘈杂,她已经连续上树驱鸟两日了。

她朝手掌心呵了口热气,活动了下手脚,开始爬树。

拨开枝丫,惊起一群喜鹊,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大起。

“嘘~轻声些。”阮朝汐打量着高处的喜鹊巢穴,琢磨着挪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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