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喝了半盏,面前注视的视线近乎温柔,丝帕细细地拭尽额头的一点薄汗,拂过眼角,眼睑,她眨了下眼。
丝帕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唇角,轻轻来回擦拭着。
喝一口水,便被仔细擦拭去唇角沾染的水渍。
阮朝汐喝水的动作越来越慢,擦拭唇角的动作越来越仔细。她垂着眼,心不在焉地喝水。
修长手指又一次拂过唇边的时候,嫣红的舌尖正好探出一点,舐在指腹上。
双层复帐再度被密密实实地拉下了。
瓷盏滚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水渍从水磨石地面慢慢地洇开。
昏暗的帷帐里,身影耳鬓厮磨。阮朝汐背抵着卧床头的紫檀雕花木板,仰着头。水光滋润的唇瓣蒙上了新一层暧昧的色泽,纤长手指被修长十指交握扣紧,温柔却又不容躲避地按在床边。
这是个难以动弹的姿势,但她如今舒坦中带着困倦,身上懒洋洋的,倒也不想挣扎动弹。
暗帐里颠倒晨昏,忘了时辰,耳边除了清浅急促的鼻音,就是激烈的心跳声。
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醉,令帐中人骤然惊醒。
“里头可有事?”李奕臣高声大喊,“刚才是什么声响?为何又没有动静了?阿般?郎君?!”
阮朝汐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只能睁开雾气氤氲的眼,以眼神示意起身。
“再等等。”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捏着粉色漾起的柔嫩耳垂,“分开太久。再多些相聚的时辰。”
砰砰砰响声不绝,李逸臣在门外不罢休地呼喊,
“里头可安好?阿般?出个声!”
阮朝汐忍不住扭过头去,唇角上扬,忍着笑,抬手在郎君的胸膛处推了推。
门打开了。
“里面无事。可满意了?” 荀玄微站在门边,淡淡应道。
垂下的双层复帐里,影影绰绰露出窈窕人影,荀玄微回身细心地替帐中人盖起软衾。
水榭中安然无恙,李逸臣弯腰捡起滚落门边的青瓷盏,恍然道,
“原来是茶盏掉地了。”
第112章
阮朝汐一觉睡醒, 日头偏了西。水榭四处波光粼粼,室内气氛宁和。她靠坐在卧床边恍神了片刻,意识逐渐回笼。
身上的衣裳布料厚重, 汗湿了又干,黏在身上, 不怎么舒服。她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窄袖和长裙,蹙了下眉, 仔细地把皱褶抚平整了。
水榭的木架上放置了两套替换衣裳, 她换了一套干净襦裙。
一个小黄门和一个羽林郎并肩蹲在门边, 两人正小声嘀嘀咕咕。
“木门栓肯定不行, 一脚便能把门踹开。门轴也要换,两边门轴都要换成精铁的。”
“所以才叫你过来帮忙。郎君说今天一定要把门加固好。”
阮朝汐露出浅浅的笑意。小黄门是姜芝。
她从卧床起身, 过去撑住摇摇欲坠的门板, “你们换门轴, 我扶着门板。”
“这样好。”姜芝喜道。
两人吭哧吭哧忙活了换好铁门轴, 又在轴轮转动处刷了层桐油, 来回开合几次, 顺滑无声。
“换好了!”李奕臣满意地起身,“三人一起做活儿就是利落。”
姜芝拍着手上的浮灰过来,笑道, “寿春郡主册封大喜。”
阮朝汐:“呸。三兄人呢?”
“华林园传召去了。这回东宫捅了大马蜂窝。郎君当时人在水榭附近,也被召去做人证,说是要和太子御前对质。郎君吩咐下来,说等你醒了,还是回老太妃的宣慈殿。”
姜芝提醒, “进去就不要出来了。若有人让你供证,你便在宣慈殿里如实供证太子对你的作为;若有人让你出宣慈殿, 去别处供证,莫搭理他。”
阮朝汐点点头,“那就走。”
两边岸上把守的是萧昉麾下的左右翎卫,整片外皇城连同御花园归属两支翎卫管辖。众多视线盯着水榭里三人出来。
姜芝学着宫里内侍的模样,尖声尖气地喊了句,“迎寿春郡主回宣慈殿!”
没有人上来拦阻,众多视线在背后目送他们离去。
重新沿着永巷长道步行的感觉恍如隔世,沿路禁卫穿梭往来,步行匆匆,几十上百人为一个小队,个个脸上显露紧张神色。
阮朝汐边走边打量着。后宫这一带的禁卫值守归宣城王元治管辖。如今他在御前对质,可顾得上这边?
宣慈殿里气氛同样绷紧。
几个相熟的女官迎上来,福礼改口恭贺“郡主大喜”,曹老太妃又送来一对玉如意,但人却未露面。
杨女史抬手指了指烟气缭绕的正殿方向,“听闻太子殿下又被斥责,老太妃心里不安,早上起身便在佛堂里诵经。” 她欲言又止,“这回……似乎不大好。”
庭院里响起了小孩儿快活的笑声。
小皇孙湛奴和六皇子梵奴两个在松林里躲藏,有宫人小声提点了一句什么,湛奴飞快地跑出来,大喊,“嬢嬢!” 张开手要抱抱。
阮朝汐弯腰把湛奴抱起身,抬手摸了摸他撞破的额头。裹伤的纱布已经去了。
还未来得及说话,梵奴也飞快地从松林里跑出来,同样大喊一声“嬢嬢!”抱住了阮朝汐的腿。
小皇孙愤怒道,“湛奴的嬢嬢!”
梵奴得意地抱着不放,“谁说是你一个人的?她也是我的嬢嬢!”
小皇孙哇地哭了。
杨女史瞠目站在旁边,阮朝汐无奈摸了摸梵奴的小脑袋,“我们上回如何说的?” 无人的时候才能喊,有人的时候不作数。
梵奴也想起了当初的秘密约定,呐呐地松开手,又觉得委屈,眼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