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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朝汐(308)

温热的手掌伸过来,在她背后一下一下的安抚轻拍着。

“四处都是旋涡暗流,各人都似无头苍蝇乱撞,你被裹挟其中,找不到出路是正常的。等一切尘埃落定,水落石出,你自然可以顺利出宫了。”

暗喻背后,意味深长。阮朝汐敏锐地追问,“何时才能尘埃落定,水落石出?”

“旋涡激流不能持久,快了。”

“一句‘快了’,可以是一个月,也可以是一年。说了如同未说。”阮朝汐困倦地咕哝着,这回是真正地要入睡了。

荀玄微莞尔,“快了的意思,是真的快了。” 起身拉下复帐,再次严实抚平各处皱褶。

两边关闭的直棂窗重新打开,暖洋洋的春风裹着水汽进入室内,穿堂风带走了少许燥热,阮朝汐裹着柔软的衾被,很快陷入梦乡。

荀玄微坐在靠窗的书案边。

梵奴留下的笔墨画卷都堆在案上。他摊开一张空白画纸,以铜镇纸镇住,提笔蘸墨,看一眼帐中朦胧身影,在春风水光里慢悠悠地勾勒起小像。

寥寥几笔,午后春睡的美人图跃然纸上。

室内传来了清浅悠长的呼吸声。前段日子的石室囚禁严重亏损了她的身体,阮朝汐沉沉地睡熟了。

一声声均匀的呼吸声里,夹杂着匆匆脚步声。

有人从岸边沿着九曲步廊走近水榭,紧闭的木门被敲响了。

门边响起模模糊糊的说话声。阖拢的浓睫动了动,阮朝汐难以醒来。

有人从门边走回,撩起帷帐观察,见她并未惊醒,放轻脚步出去了。

因为心神松懈的缘故,这一日午睡睡得格外悠长。阮朝汐做了个怪异的梦境。

她梦到玄鸟展翅自天边翱翔而来,长翼遮天蔽日如垂云,清唳一声,声震千里。在它身后升腾起熊熊火焰,如红莲业火泼洒人世间,山火漫天燃烧,映红大片山河。

满眼都是刺目血红,她在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

左肩胛处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似乎被梦中点燃的山火灼痛,那轻微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在梦中蹙起了眉,抬手按了按左边肩胛。

刺痛感消失了。有人在她耳边呼唤,“阿般。醒醒,阿般。”

她猛地睁开了眼。

日头已经坠落山下,暮色笼罩了水面。

李奕臣抱刀坐在门边,乍看还是昨日的模样,姜芝依旧穿了身小黄门的衣裳,冲着门里唤她。

姜芝的声线不寻常,尾音绷紧,带着明显的紧张。阮朝汐隔帐询问,“怎么了?可是回千秋门的时辰晚了?”

姜芝摇了摇头,“阿般,情况不对。”

阮朝汐趿鞋走出水榭门,站在栏杆边,沿着姜芝指引的方向极目远眺。

“郎君临走前吩咐说,今日不必急着回去,让你安睡,我们便坐在廊下等。等着等着,眼睁睁瞧着远处的动静似乎不对了。喏,看。”

远处的大片后宫殿室方向,点亮了星星点点的火把。火把显然执掌在奔跑的禁卫手中,迅速移动方向,聚拢又散开。

夜风里依稀传来模糊的呼喝声,火把在暮色里汇集成长龙。

李奕臣突然起身,大步走过九曲步廊,往岸边走去。还未下岸就被一队禁卫阻拦。

他争执几句,被毫不客气赶了回来。少年的浓眉大眼显露出烦躁的神色,转身走回水榭。

“萧使君的人不让我们上岸,叫我们今晚就在水榭里过夜。他们说,今夜后宫有大变故,永巷两边的千秋门和万岁门已经关闭。我们回不去了。”

阮朝汐抬起头,苍茫暮色从头顶压下四野。

越来越浓重的暮色里,白日粼粼耀光的池水恢复了原本的透明色,如同流动的柔软绸缎在地上流淌。

远处有一小段活水似乎变了色。

阮朝汐凝目往那片水域望去。一片血水穿过宫墙流了过来。

第115章

夜色笼罩四野。

阮朝汐坐在水榭栏杆边, 注视着远方火把的光芒明灭聚散。深夜里起了风,大风刮来模糊的喊叫声。

之前有一夜,她被接出后宫。当时她牵扯进了母亲的案子, 荀玄微对她说,她这旋涡中心远离了宣慈殿, 对其他人不是坏事。她觉得有理。

但这一夜,她又被阻隔在宫墙外。旋涡中心换成了宣慈殿里的梵奴, 却不知旋涡附近的人安好无恙, 还是已经被卷入海底?

阮朝汐在浓云笼罩的浅淡月色下蓦然起身, 直接往岸边走去。

李奕臣和姜芝同时起身跟随。

九曲步廊走近岸边, 果然又被拦住了。还是那句“萧使君有令,郡主请回水榭”。

“你们萧使君就在不远处罢?刚才我看见他了。帮我带句话给他。”

阮朝汐盯着岸边, “还记得青台巷荀宅中, 曾经相赠的私印否?替我问他, 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萧昉其实就在不远处的杏林小坡坐着。

带话的禁军很快奔回来。“萧使君说, 欠下郡主一个大人情, 当初的承诺不曾忘。但相赠的私印在何处?”

阮朝汐哑然片刻, “……你带话给他,私印被三兄收走了。”

片刻后,禁军气喘吁吁奔回来。“萧使君问, 郡主和荀令君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清楚了,萧使君便来寻郡主。”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阮朝汐盯着前方杏林,“前面带路,我去寻他当面说。”

月色若隐若现,萧昉坐在一处小山坡上, 背后是大片的杏树,前方是一泓清池水。他正对着远处火光隐现的殿室宫墙喝酒。

细微脚步声响起, 阮朝汐踩着杏花缓步上行,夜风刮起她身上的长裙,不等走近便被发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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