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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朝汐(340)

短短一句话,十来个字,阮朝汐却从中咀嚼出无边复杂滋味。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仿佛大海悬崖边拍岸的浪涛碎沫,瞬间席卷心头。

屋里短暂的寂静里,阮朝汐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刺青片刻,抬手按住他的胸口。这是个确认的动作。

“如今被我看见了,我又都想起了。你怎么想的?——如实地说。”

荀玄微缓缓道,“如释重负。”

“想不想知道,刺青当时的我心里在想什么?”

胸膛下的心脏激烈有力地跳动着。

噗通,噗通。

“我可以知道?”

噗通,噗通。前世梦中带来的情绪激荡全身。

在对面的注视下,阮朝夕逐渐靠近,手指缓缓抚摸着刺青,随即发狠地咬了一口下去。

血腥气息弥漫。

荀玄微忍耐着,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恨到想咬下我的血肉,也是正常。”

阮朝汐却摇了摇头。

被前世影响的激荡情绪平复下来,她抬手摸了摸齿印。

“咬出血了。”说罢低头又轻轻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的比之前轻得多了。与其说咬,不如说小兽般舔舐伤口,在血痕处留下一圈濡湿的舔舐痕迹。

“一句下辈子再不愿见面,三兄耿耿于怀至今?”

噗通,噗通。

荀玄微缓缓开口道,“耿耿于怀至今。”

“阿般,当初你坚持要我刺青,心中想的,果然是下辈子再不愿见面?我重新寻到了你,是不是违逆了你当年的心愿?”

阮朝汐凝视着面前渗血的刺青。

“我若未看到这处刺青,未想起从前的事,今日这些话,三兄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烂在心里?”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若一辈子想不起,于你来说是好事。我又何必提。”

“我不知,你不提。然后呢?心里带着愧疚,一辈子反复地琢磨,今世寻到了我,是不是违逆了我当初的心愿?”

屋里陷入了良久的寂静。荀玄微默认了。

阮朝汐缓缓地凑近过去。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濡湿的吻。

“你可以知道。不过我心情不大好。”她附耳轻声说,“三兄,闭眼听我说。”

手掌反圈住她的指尖,紧紧地握了握。荀玄微果然闭上了眼。

阮朝汐抬手重重一推,把他推到卧榻里坐下,压了上去。

削葱指尖抬起,顺着鸢尾蓝色的衣襟,带着几分挑衅意味,再次挑开了严实扣紧的衣领。

荀玄微原本已经阖拢眼帘,察觉了她的意图,瞬间睁开了眼。

两人的衣带都松开了。外裳松散着四处落下,里头的单衣从肩头褪到了手肘。

阮朝汐坐在他腰上,手撑在他的胸膛上,低下头,两边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那句‘下辈子再不要相见’,是负气言语,不能当真。”

“当年的那个我,见了大病初愈的你,想起御医说的险些救不回来,心中生了许多的后怕。既想在三兄身上咬出血来,又想揭开三兄身上这层皎月般的外皮,想看看失了平日冷静自持的模样。”

阮朝汐坐在他腰上,过往乱糟糟的回忆令她耳尖发红,如实地说出最后一句。

“当年趴在卧榻上由三兄刺青时,心里想的是:

早知道你会答应得如此轻易,只要个玄鸟刺青,还是要的太少了。——应该要个郎君的孩子的。”

第126章

一滴雨从半空滚落屋檐, 又沿着滴水瓦当滚落地面。

青台巷门外的访客来来去去,形形色色的人等门外求见,一律被客气挡了回去。

紧闭的主院外, 李奕臣蹲在院墙边,低声和陆适之嘀咕着, “怎的这么久都不开门?刚才看阿般怒冲冲进去的架势,该不会在里头吵嘴吧。”

陆适之撸着墙边刚抓到的兔儿, 琢磨了一下, 感觉不太对。“太静了。吵嘴该有动静声响传出来才对。”

正好燕斩辰从前方走过, 停了脚步, 以看大傻子的眼神递来一眼,“你们还要听动静?”

不由分说把人撵去了远处。

淅淅沥沥的小雨里, 霍清川撑伞从前院方向匆匆走来, 仰头看了眼笼罩在朦胧雨中的两层木楼。正要敲院门, 被燕斩辰拉住了。

黄昏时分, 白蝉托着食案走近, 还未来得及喊门, 也被拉住了。

——

很静。很热。

耳边俱是彼此的呼吸,阮朝汐听不到窗外的雨声。

身上裹着薄衾,青丝凌乱铺下, 有力的手掌紧握着她的腰。

隐忍的鼻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她觉得痛楚,但那份痛楚并不是不可以忍耐,相比来说,更难以忍受的是心底涌上来的热意。

额头紧贴着额头,肌肤紧贴着胸膛, 力道轻而缓,耳边的呼吸声平稳, 荀玄微怕惊吓到了她,正和她轻声说话。

“开始刺青的头一个夜晚在开春时。那段时间,我三五日进一回宫,过于频密了,引起了不少非议,中间停了一段时日。最后刺完时,天气已经转热,应该也是在暮春初夏的季节·,就和现今差不多。——你都还记得么?”

阮朝汐靠在他的肩头。雨中的天气潮湿而闷热,海水浪涛一波波地拍打在身上,她的额头渗出莹润的薄汗。

耳边问的是一句浅显的询问,她却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记得……一点点。”

声音也仿佛浸透了汗水,与平日里的清亮嗓音并不大相同,听来像是沙漠里缺水的行人渴望绿洲。荀玄微抬手替她抹去额头渗出的细汗,轻声安抚,“别怕。放松。”

阮朝汐嘴硬地说,“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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