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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朝汐(87)

“听我说。明早我就去寻二郎君,惯例说我要出坞祭祀阿娘。他必定同意。”

“等我出坞那日,七娘说云间坞太无趣,也吵着要回荀氏壁。二郎君肯定当天就送你走。十二郎可以提出跟车护送。”

“下山二十里一处三岔口。往东去荀氏壁,往西北去历阳城。我的车队在三岔口那儿停下等你们,两边车队汇合,十二郎找个借口发作一场,吸引所有人注意,我也会叫跟车的家臣们帮忙,七娘想办法悄悄钻去我车里,我们立刻出行。当天傍晚,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到达历阳城外。”

荀莺初以气声欢呼,“十二娘,绝妙的主意!”

钟少白有顾虑, “就算可以顺利去,回来怎么和荀二兄交代?”

荀莺初理直气壮:“去都去了,历阳城也看过了,谁还管回来如何交代。”

钟少白:“……”

阮朝汐提醒,“首先,我们不入城,只沿着外城转一圈就走。第二,车队回来肯定被揭穿,我们三个谁也跑不了,都得挨罚,三日禁足算是少的。七娘,你想好了。”

“怕什么。”荀七娘在窗下小声咕哝,“二兄才不会罚你们两个外姓的贵客,要罚也只是罚我一个。想咱们仨一起挨罚,除非三兄从京城长翅膀飞回来。”

月光如水,窗边明媚少女抬头望月,两只黑衣大猫儿蹲在窗下。

三人无声无息地达成共识,阮朝汐关了窗。

——

年岁长大,阮朝汐出行的次数逐渐增多。最常去的自然是阮氏壁,受邀去荀氏壁也有几次。

每当出行,都是和她一同长大的东苑李奕臣、陆适之、姜芝三个,例行负责护送。

今日也不例外。牛车早早地备好在坞门下。

李奕臣、陆适之、姜芝三人,入坞已满五年,课业大成,搬入南苑,默认是新一代的荀氏家臣。只是因为荀玄微不在豫州,未受郎君认可,姓名尚未录入家臣名册。

因为这次要出门祭拜阿娘,阮朝汐不像前几日出坞壁接童子那次穿得随意,特意挑了身颜色干净的素色对襟短襦,高腰间色长裙,乌发间两只金玉发簪在阳光下闪耀夺目。

还未走到车前,一眼瞧见人群里的陆适之。

陆适之长得出挑,人又讨喜爱笑,在哪里都是人群里最显眼的一个。此刻他正和随行部曲们挨个打招呼,查验装备。

姜芝在他身侧,正俯身仔细查验牛车轮轴。

阮朝汐脚步顿住,冲他们两个打招呼,“又要劳烦你们了。”

各人年岁见长,东西两苑管束得越发严厉,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几年积攒下来的情分不会少。就连幼时不怎么说得拢的姜芝,如今见了面也会停步问候几句。

周围人来人往,喧嚣嘈杂之声不绝,陆适之和姜芝同时回头。等部曲们行礼退远了,陆适之压低嗓音笑说了句。

“可算出来了。阿般今日这身打扮齐整,难怪出来的晚。姜芝从清晨就站在坞门下等,等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姜芝正好站在身边,抬脚冲着陆适之屁股就是一脚,“狗嘴吐不出象牙。东苑年年筛选,怎么没把你小子送走呢。”

陆适之理直气壮说,“杨先生喜欢我,夸奖我是少见的兼才,又长得丰姿玉貌,是东苑长得最好的一个。我不留下谁留下?”

姜芝嗤笑,“文不成武不就,就靠一张脸的兼才。”

这两个嘴皮子都利索,你来我往能一整天不消停。阮朝汐打断他们说,“今天的干粮食水准备得够么?可以多带些。” 转身上了车。

身后两人同时闭了嘴,递来思索的视线。

车蹬是按照成年男子的身量准备的,她今日穿得又是长裙高履,试着踩了一下,没蹬上去。

李奕臣默不作声过来,往车蹬边一蹲,右手扶在左腕处,宽大的手掌朝天摊开。

“踩这儿。”

李奕臣今年满了十六岁。他自小身量就不似同龄人,如今果然长得魁梧壮实,身高八尺。如果不是一张尚显出青涩的脸,只看个头身材的话,谁也不会怀疑他早已及冠成人了。

阮朝汐早瞧见了李奕臣伸过来的手掌,没吭声,把裙摆往上提了提,继续抬脚去踩车蹬。

但长裙碍事,她脚上的云头履实在探不进车蹬里,几下没踩稳,旁边白蝉已经出声提醒,“十二娘,姿态不雅。”

阮朝汐还要踩车蹬,旁边蹲着的李奕臣已经不耐烦起来,宽大的手掌直接伸过来托住履底,往上一抬。

阮朝汐借着他的托力进了车厢,拢着裙摆端正坐好。眸光往下,盯着自己身上的精致裙履。

布帘摇晃,白蝉踩着车蹬上车,坐在她身侧。

“各家高门娘子出行都是如此做派。服侍女郎上车的小事,他们自己都不在意,十二娘实不必在意的。”白蝉毕竟和她相识多年,看出她几分心思,轻声安抚道。

阮朝汐知道白蝉说得属实。李奕臣自己确实也不在意。

阮朝汐和他说过多少次的‘备木凳’,他一次都不记得备下,每次都是这么随随便便地往旁边一蹲,冲她摊开手。又随随便便地拿帕子擦干净手,事情就过去了。

只有她自己,每当踩着李奕臣的手掌上车,想起当初东苑时自己跟随在他身后,一声声唤过的‘李大兄’,很难不在意。

赶车部曲一声吆喝,牛车起步下山。

平稳摇晃的车厢里,阮朝汐习惯性地拢膝坐着,眸光半阖假寐,偶尔掀开车帘,看一眼窗外景色。她向来情绪内敛,旁人并不容易察觉她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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