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52)
“本墨格达部落有五子,分别是……
“……”
这是大齐朝臣菁英条分缕析,拆解出的局势。
很多剖析精妙绝伦,是哪怕身处其中,都无法纵观的全局。
等宣榕快速说完,夫子已缓步而至,她甩下笔墨道:“这些我没法写给你。以后你每天早上早点……算了你到的本身就早。每日我和你说一遍,你记住。有没有用另说。”
“哦对,还有,给你这个。”说着,宣榕将腰间和藏月一起佩戴的一枚护身符,放在耶律尧桌案上,“开过光的。”
说着,她快步回了座位。
没有注意到少年睫羽轻颤,眸中神色晦涩不明。
耶律尧从未佩戴过这枚护身符。
可饶是如此,昭平郡主在给北疆质子撑腰之事,还是随着有心之人传遍望都。
宣榕那时太稚嫩了,并不擅长将人想得太坏。
在揣度人心上,远远比不过耶律尧。因此,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如此态度鲜明地将耶律尧护于身后,欺辱过他的人会怎么想?
这些人里,不乏大齐权贵。
对于金尊玉贵的小郡主,他们不敢做什么,但对于耶律尧呢?
他们多害怕得势之人的告状啊。
毕竟疯狂以己度人后,他们自认如若自己是他,必会狠狠报复。
所以,在此之前,需要将他拖下水,至少让他在小郡主心里,坏了形象。
元宵节后,望都雪落漫天,北风呼啸,气候寒凉。
宣榕在家中阅书,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藏月。
火炉星点迸溅,一点烟火炸在她的裙摆。
与此同时,有人疾步而至,谢旻向来笑眯眯的脸上沉得能滴出水来:“表姐,出事了,这次是真的大事,如舒公死了。伤口是刀。”
宣榕一时不察,没握住刀柄。
锋刀出鞘,细嫩的手指被锋利的刀刃划了道血口。
第27章 对峙
宣榕来不及管手上伤口, 惊诧道:“如舒公……?怎么会?!”
如舒公顾弛,字如舒,是当朝大儒, 早年隐居不仕,久住钟南山。
后被聘入京都, 向来是世家座上宾, 亦是皇子王孙们名义上的西席。她和阿旻都临摹过如舒公的帖子。
他有一幺女, 与阿旻青梅竹马, 可惜注定有缘无分——顾弛避世,不想沾皇权,舅母瞧不上山里来的野丫头, 一心想为阿旻寻一位规矩有礼的世家贵女为妻。
可无论如何,如舒公总归是受人敬仰、身份崇高的一代大家。
谁想杀他?谁敢杀他?谁能杀他?!
宣榕惊得刀没握住, 谢旻却瞥见她流血不止的掌心指腹, 阴沉的神情微缓, 下意识软了语气道:“先把你伤口处理一下,待会再说。”
一旁侍女立刻取药包扎, 宣榕等不及了:“不用等,你现在就说!”
谢旻在旁边黄梨木椅坐下, 闭眼道:“我怕你太激动, 我也怕我太激动。表姐, 你先让我缓缓,我刚从顾楠那里过来。她吓得厉害。”
等宣榕右手包成白粽子, 谢旻才缓缓睁眼, 冷静道:“两个时辰前, 如舒公在望鹊楼设宴。宴请今年殿试的门生,还有些许京中官员。
酒过三巡, 出门散酒热,久出不回。他的学生们发现不对劲,急忙出去寻找,在碧水苑中发现他尸首。”
宣榕清冷出尘的脸上浮现一抹茫然,直觉他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然后呢?”
“然后……”谢旻一字一顿道,“他胸膛中刀,刀刀见血。仵作说,从伤口看,刀口长,宽两寸有余,应当是把弯刀。和藏月一样的弯刀。而在碧水苑隔壁的久辉阁,萧阁老作为礼部主管官,同鸿胪寺一齐宴请各国使节,并在齐质子——”
这段话图穷匕见:“耶律尧也在。”
宣榕脑子里嗡的一下,勉强转过弯来:“可耶律和如舒公,无冤无仇的,没道理杀他啊!”
谢旻却森然道:“怎么没有?上月兵法课上,如舒公被他怼的面红耳赤,差点没拂袖而去,后来罚他抄书。”
宣榕哑然:“你也被如舒公罚过抄书,你会因为这点事情生老师的气?”
谢旻轻叱道:“我不会,但谁知道他会不会?!他连哥哥的眼睛都想挖,舌头都想割!”
谢旻明显处于震怒,宣榕闭了嘴。
但下意识的,她还是认为,只要不涉其母,耶律尧不算难说话。
在习文之事上,态度更是端正,那次和如舒公纵有辩驳,也算你来我往,未弃礼节。如舒公罚他抄书也是因他行兵太过猛烈狠绝,想敲打一下,并非被小辈驳了面子恼羞成怒。
综上种种,宣榕实在想象不出,耶律尧会为了这点小事杀人。
“现在人在哪?”良久,宣榕启唇。
谢旻怒意微敛:“还在望鹊楼。京兆尹已至,监律司亦要至——父皇想私底下处置,不会走三司会审。表姐,今夜我来,是想说,你不要插手。”
沉默半晌,宣榕轻轻道:“他若真杀人,我不会包庇的。”
“行,我再去望鹊楼一趟了。”谢旻得了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也不欲多留,点点头,眼眶泛红,向外走去。
夜色微凉,华灯初上。
公主府很安静,元宵节后各种应酬琐事纷至沓来,娘亲和爹爹忙得脚不沾地。
今晚之事,甚至根本没重要到让他们亲临现场,两人最多过几日能听到一嘴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