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从良是好文明(101)
负天君有一瞬间露出恍惚的神色:“你有多少年没叫过师父了?”
邬如晦微微一笑:“喜欢听?”
负天君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想知道?那你……”
邬如晦直接道:“不想, 不交换。”
负天君眼底划过一丝戾气:“你自己不开口, 本座也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邬如晦坐在白骨王座上, 有恃无恐地摊摊手:“请便。”
鎏金瞳与猩红魔瞳无声对峙良久。
“好吧, 我们换个话题, ”负天君理了理袖子,缓声问, “长生剑仙,你跟天机阁是什么关系?”
这回没被旁人打断,邬如晦回答:“我是天机阁阁主。”
他神情倒是泰然自若:“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天道非人之身躯可以承载的, 你窥破天机,损耗了多少寿元?”负天君目光锐利。
“于我寿元无损……不信?不信算了, 你一个烧命用剑的疯子哪儿来的立场教训我?”邬如晦眼神冷了下去,唇角仍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负天君发现跟他聊天真的很吃力, 动不动就要被翻小茬。
魔尊袖袍上的纹样在仙界不常见,邬如晦伸手,捏着负天君的袍角端详片刻, 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的另一半仙躯在哪儿?”
他这动作有点像过去少年剑仙撒娇惯用的把式,显得他当下这副油盐不进的死出都可怜可爱了不少。
负天君瞥了眼,很快移开目光:“仙门封印。息机老剑仙的封印被反过来利用,他当然得过去瞧瞧。”
即便是早有预料, 邬如晦还是皱了皱眉:“莽撞。息机剑和休祲剑都在我这,仗着经脉修复, 又开始作死了。”
负天君悠悠道:“倘若一个人根本死不了,自然也不会惜命。”
邬如晦一时间没有说话,垂下的眼睫投落阴影,就好像那双鎏金璀璨的眼瞳也蒙上了一层阴翳。
半晌,他起身,走下白骨堆砌的王座。
“想去哪儿?”负天君笑眯眯地问。
藏在袖袍底下的手暴起青筋,又在下一瞬很好地压了下去。
邬如晦头也不回地道:“先去看看魔界封印,再去仙界看看你打算怎么作死。”
负天君好整以暇地道:“没用,仙门封印那边已经被他完全封锁了,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那好办,你跟我一起去。”邬如晦道。
负天君怔了怔:“我身上有禁锢咒,离不开负天宫。”
邬如晦回头:“你自己解不开自己下的禁制?”
负天君强调:“我不是——”
他话音戛然而止,颜色浓郁的红瞳中倒映出邬如晦放大的身影。
邬如晦回到他身前,伸出手,触碰上了他的颈脖。
负天君喉结微微一动。
一圈缠绕在颈脖上的枷锁显形,锁链末端拖地数尺,隐没在空中。
枷锁上流动的恶咒竟对邬如晦的触碰毫无反应。
他指尖点在枷锁上,低声道:“解开。”
负天君隐忍地蹙起眉心,目光变得幽微:“长生剑仙,你知道你在什么吗?你确定要将六界第一大魔头从禁锢中放出来?”
“漫天神佛九万九千尊,你敬过哪一尊?这时候想起仙魔有别,是不是太晚了?”邬如晦微微一哂。
负天君眯起眼睛,漆黑的恶咒倏地烟消云散。
邬如晦手指一用力,亲手掰碎了这条锁链。
漫天魔灵齐声尖啸,负天宫上空蓦然风雷涌动,苍白闪电撕破天际。
负天君却没动,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道:“你想起来了。”
他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但邬如晦眸色深了下去,没有温度的目光落在负天君欠奉血色的唇上,竟然滚烫。
他唇角弯了弯:“是。”
“什么时候?”负天君嗓音里不自觉带上一抹哑。
邬如晦轻描淡写落下一道惊雷:“死而复生后。”
“难为你拐弯抹角试探我这么久,直接问不就好了?”邬如晦向负天君伸出手,眸中含着几分如今罕见的温暖明亮,“如何?陆昃,你现在愿意跟我走了么?”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负天君缓缓伸出手。
“咔哒”一声轻响,负天君手上一沉,一圈新的枷锁扣上他瘦削苍白的手腕,玄奥晦涩的符文亮起,霸道地封住了他周身关窍。
邬如晦冷冷地道:“我就知道。”
他的手顺着锁链扣紧负天君僵硬的五指,毫不留情捻灭了负天君指尖闪烁的诡谲光芒,蓄势待发的记忆抹除禁术这么被他破开。
他举起来负天君的手贴在脸颊边,依稀像是个撒娇,嗓音目光却阴郁寒凉:“喜欢你的新锁链么?”
“逆徒,你想做什么!”负天君瞳孔骤缩。
他与另一半自己的联系,在此刻,完完全全地断开了。
而他的修为,也被这诡异的锁链完全压制下去。
如今是真正意义上的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远在仙门封印禁地的陆昃眉心突突一跳,蓦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法天尊正站在他的身旁,慈眉善目的圆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之色:“……目前共有三百门派合计一千七百修士集结于此,另有……陆施主?可是老衲方才说的有何处不妥?”
陆昃压下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悸:“没什么。”
仙门禁地距离上一次这么热闹,已经有数百年了。
上千精锐修士带来的威压沉沉地压下来,没有硝烟,但无形的肃杀之气已经充满整个禁地。
镇压此地数百年的息机剑阵已经被域外天魔拆破,这意味着外面遮天蔽日的禁制对祂来说也形同虚设。